第二章

在滨城，人人都知城东的邵家住洋楼开汽车。

邵父刚正不阿，邵母谦逊有礼，儿子邵霆清傲俊朗。

更令人称道的是，邵家跟门当户对的夏家是世交，夏家女儿夏婉怡同邵霆青梅竹马，是圈里的一对璧人。

听说邵霆要结婚，新娘另有其人，夏婉怡连夜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决定去华市读书。

整个滨城有替邵家惋惜的，有替夏家不平的，当然大部分还是骂梁家，不害臊。

三岁那年，梁思秋的母亲因病去世，一年后父亲经人介绍，认识了继母刘巧儿。

一个炼钢工人，一个纺织女工，还都带着同岁的女儿，没多久俩人就再婚了。

一开始，继母还会假装对梁思秋好，可没过半年，就撺掇梁父把女儿送回乡下，一送就是十二年。

奶奶去世后，梁思秋回城读书，刘巧儿经常阴阳怪气地数落、冤枉她，把她当成眼中钉，恨不得一时把她从梁家拔出去，嫁谁都好。

没想到这一闹，竟把她送进了邵家大门。

这几年，除了梁父，梁家其他人借着邵家的名声占便宜、谋好处，而这一切却是以牺牲思秋的清誉和幸福为代价。

结婚当晚，邵霆喝得酩酊大醉，砸烂了新房，把烫金的龙凤喜被踩在地上，那是思秋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嫁妆。

是夜，看他躺在床上难受的样子，她找来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邵霆迷糊间以为是夏婉怡，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在看清来人的脸时，眼中恢复清明，残忍说道：“梁思秋，嫁给我将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此后三年，他睡床，她睡沙发，他常留宿办公室，她独守空房。

有一次她给他送换洗衣裳，隔着办公室的门，听见邵霆跟朋友们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就是要耗尽她的青春，然后跟她离婚。”

思秋悄悄把衣物放在门口转身离开，不气不恼，她欠他，她知道，他还爱夏婉怡。

她也知道，邵霆和夏婉仪一直没断了联系。

卧室上锁的书桌里，塞满了他们往来的书信和夏婉仪的照片。

邵霆会用分到的布票给她买裙子，然后借着出差的由头，偷偷南下看她。

夏婉怡成了邵霆心口的朱砂痣，梁思秋就做起了邵家的田螺姑娘。

她主动承担了一部分家务，默默记下家里各人的口味，哪怕被翻白眼，也要央求赵妈教她几道邵家的招牌菜。

对邵霆更是倾尽所能，会把他的衬衫一件件熨烫板正挂进衣柜，会在寒冷的夜晚将热水袋提前放进他的被窝，为他放洗澡水。

半夜爬起来煮醒酒汤，下班绕路买他爱吃的烤鸭，彻夜不睡地守着他直至高烧消退。

但不管她做多少，邵霆都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没当她是妻子，只当她是个跟赵妈一样的保姆，甚至，还不如赵妈。

如今熬过了三年，思秋觉得眼下能还给邵家的，也只有邵家儿媳妇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