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娘被扎了针，已经昏沉睡去。

前来看热闹的邻居，大多离开了。

倒是剩下两三户的人家还在。

姜悦乖顺却也不是呆傻，她既然入了卫家门，本就是抱着来给卫家大郎添子嗣而来。

如今卫家大郎死了。

她是生不了了卫大郎子嗣，但她大伯的确是收了卫大娘的钱。

如今卫大娘得了疯癫之症，她不该离开。

就算日后要离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对门的孙大娘也就是前去姜家接她来卫家的那个婆子，使唤了丈夫和儿子，前来帮忙在卫家搭起灵堂。

隔壁家的王婶子拿了一些吃食给姜悦。

好生劝着她。

“卫家娘子，卫大郎虽说死了，但你的确是卫大娘看买来给儿子留子嗣的。为了凑够银钱，她还将镇上的磨坊给卖掉了。”

“你若是有良心，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抛下卫大娘，一走了之。”

姜悦接了王婶子送来的一碗黄米饭。

“婶子放心，我不走。”

“我已过门，不会对婆婆不管不问的。”

方才她大眼瞧了一圈，卫家大郎没了，但这卫家的条件比姜家强多了。

姜家穷的可怜，尤其是大伯烂赌成性之后，家里养的鸡鸭鹅都能被他偷拿走，他烂赌还有一群烂赌的酒肉朋友。

家里是存不住半点粮食的。

更是因为她是女子，又是他去死弟弟的女儿，不是他亲生的，不被待见，也不配吃到食物。

姜悦在姜家干最多的活儿，吃最少的食物。

有时候，她甚至都没东西吃，只能不停地喝水，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偷偷的去山里弄点果子。

狩猎是个技术和力气的活儿，她也挖过陷阱，只抓到了可怜的小刺猬。

野鸡野兔从没抓到过。

待在卫家，她能吃饱饭。

卫家厨房她瞧了。

里面有米，面，红薯，土豆，还有两袋子的豆子，想来那些豆子是婆婆卫大娘做豆腐用的。

在卫家至少吃得饱，这点是无疑的，因此姜悦确定她暂时不会离开卫家的。

她笃定的话却让前来帮忙的人半信半疑。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姜悦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现在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跑了。

卫家的灵堂简单搭好了。

周围邻居不放心，借着说是担心姜悦晚上在卫家孤单。

特意喊了两个年轻姑娘来。

说是怕姜悦刚到卫家不敢睡，实际上就是找人盯着她，以防她晚上跑掉。

先来的是王婶子家的喜梅，人长得瘦瘦小小有点黑，看到姜悦，着实惊讶到了。

“你就是那个嫁给卫大郎的女子吗？你长的那么漂亮，你家人咋舍得让你做这种事儿。”

给死囚犯留子嗣的事儿？

姜悦并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嫁给谁不是都要生孩子的。

嫁给卫大郎不见的就是坏事，生个孩子，丈夫去世，她独自养大孩子，若是孩子出息，将来或许能给她挣个诰命夫人的身份。

原先她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卫大郎死了。

还没让她怀上子嗣呢，他人就走了。

姜悦没多说，只说了句，家穷罢了。

喜梅可怜姜悦。

她见姜悦是真的可怜无辜，就说了很多卫家的事情。

“……卫家大郎其实挺好的，读书好，还会打猎，他打了猎物回来，卫大娘做好了，那香味飘的半个村子都能闻到，村子里谁家孩子馋了，到门口要口肉吃，卫大郎就会端出一碗，给大家分着吃。”

“就是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见喜梅说的挺多，姜悦就多问了句。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抓吗？”

姜悦就是好奇而已，也没别的心思。

喜梅摇摇头，继而又说，“我也问过我娘，我娘说我小孩子瞎打听啥，根本不跟我说。”

“不过，我听人说，好像是为了救了个人。”

救人也算是做好事，姜悦想不明白，为什么救了人的人却要被处死？

隔壁孙大娘家的孙小兰也来了，她是不情愿来的，要不是她娘说，下次大集给她扯两条扎头绳，还要给她做个新马甲，她才不情愿来的。

孙大娘领着孙小兰送到了卫家门口。

她喊道：“大郎家的，我让你小兰妹子陪你睡。”

“喜梅也来了，正好你和小兰陪你大郎家的嫂子一起睡，晚上你们可别睡那么死。”

喜梅嗯的应了一声。

孙小兰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看着姜悦，她说，“我跟你说，你晚上可不要乱跑，村子里有人，你要是偷跑出去，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孙大娘还没走，听到女儿说的这蠢话，当下一巴掌打在了她头上。

转头她看向姜悦。

“大郎家的，你可别多想啊，咱们都是好人家。我可不是让小兰来盯着你防止你逃跑的。”

姜悦却说道：“没关系，其实你说实话也没关系的。”

孙大娘却道，这大郎家的还真是挺聪明。

可惜了。

早知道姜悦长那么好看，十两银子他们家咬咬牙也能凑出来。

她家三儿子，老二现在还没娶亲。

老大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她是不指望老大一家的。

只想着赶紧给二儿子找个好姑娘。

但这十里八乡的，长得漂亮的不聪明，聪明的又不漂亮，想要漂亮又聪明的，还真只有姜悦这一个。

瞧着姜悦那张灯光下的小脸，真的是精致的像一朵花，娇艳欲滴。

卫大郎真是没福气啊。

新媳妇儿刚过门，人就没了，到死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牵过，也不知道睡女人是什么滋味。

孙大娘交代几句话，就离开了。

本来不大的一张床要睡三个人，还真是有点拥挤。

姜悦找了个位置躺下。

孙小兰后来来的，她占的位置少，就要跟喜梅要。

喜梅看着文静内向不爱说话，却也是个脾气执拗的，俩人互不相让，姜悦安稳入眠。

等到半夜时分，她听得门外院子里有人在哭。

姜悦迟疑下，大着胆子走了出去，赫然发现是卫大娘在哭，闷声哭着。

像是胸中有万千悲痛无法倾诉，像是失去了所有，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似是绝望了一般悲戚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