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哭了，好在不是被他卖到青楼妓院，要真是那样的话，我才是入了火坑。”

“人家卫家大娘说了，我去，就是给她死囚犯的儿子生个子嗣，甭管男孩女孩，只要生一个，我就是卫家媳，今后也有个安身处了。”

“我不在家，你要顾好三丫，可别再被他给卖掉了。”

“大姐和二姐，我若是有机会，会帮忙找找看的。”

姜悦看着哭的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的伯娘，她这个被卖掉的人还没哭，伯娘倒是哭的厉害。

她命不好，爹死娘改嫁，八九岁的小姑娘撑着一个家。

伯娘瞧她可怜，接到家里住。

伯父是个混不吝，整日吃喝玩乐，大约三年前他爱上了赌。

将家里的田产全赔了进去。

将比她大两岁的大堂姐，大一岁的二堂姐，接二连三全卖掉了。

如今这是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姜悦知道，她将来长大就是嫁人。

大伯也会全部扣下她的聘金，不给陪嫁。

如今她更是被贪财的大伯十两银钱卖给了隔着两座山的状元村卫家。

卫家大郎犯了事，被判死刑。

卫大娘卖了田产，卖了豆腐磨坊，给死囚犯儿子找了个女子，给卫家留个子嗣。

大伯拿了人家的钱，如今人家要领她走。

姜悦伯娘秦氏哭的不能自已，她是拦不住的，就是怀里才刚五岁的三丫，她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护得住。

她无能，生了三个丫头片子，没能生出儿子来。

丈夫一直嫌弃，整日打骂她都能可以忍。

可现在，她丈夫千不该万不该将去世弟弟唯一的女儿卖掉，还是卖给死囚犯做留子妻。

秦氏抱着三丫哭着说，“以后，有机会回来，这里也是你的家。”

姜悦心里明白，这个家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她也不想回。

难道回来再要被大伯卖掉一次吗？

她没说话，转身要跟着外面的人走。

卫大娘没来，她儿子要被处死了，她哪有心情来接新娘子。

其实说直白点，姜悦也不是新娘子。

只是被买去产子的。

三丫哭着喊悦姐姐，你别走。

姜悦没回头。

***

卫家派来接她的人倒是好说话，两个壮丁与一个婆子，想着是怕她半道儿跑了，特意这样安排的。

那婆子姓孙，跟卫家是邻居。

按照卫家那边的规矩，姜悦作为卫家媳，要喊她一声孙大娘。

孙大娘瞧姜悦规规矩矩，听话乖巧，人这模样是真俊俏，便好心说了几句。

原来这卫家大郎是个读书人，不光读书好，人也长的好，还会射箭，时常去山里打猎。

因此卫家的日子在状元村里算是过的很殷实富足。

卫家大娘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婆，脾气好，友爱邻里，跟村子里的关系处的很好，是个和蔼可亲的婆婆。

姜悦想着，卫家也许比她想的好些。

不过，她也不敢全信孙大娘的话，一路上认真的盯着，也不多问。

驴车走的很慢，但比人脚程快的多。

姜悦不怕走道儿，她七八岁去到伯娘家，每天都要干活儿，走很远的山路去山上砍柴，割猪草，体力足足的。

翻过两座大山，天黑前到了状元村卫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哀痛的哭声。

“我的儿啊，我的儿……。”

孙大娘打头阵走在前面，拨开围在卫家门外口的人，问着，“咋回事，卫家的咋哭那么厉害？”

知情人说，“牢狱内来了消息，说是让卫大娘去收尸。”

“卫家大郎，死在狱中了。”

“卫大娘受不住，刚才昏了过去，才醒来，又哭着跑了出来。”

也有人在说，疯了，疯了，卫大娘这是被儿子死的消息**疯了。

“我的儿没死，我儿，我儿在这里。”

“大郎，你回来了啊。娘给你煮面，娘给你包饺子，你最爱吃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娘对不住你啊。”

“你那晚上要吃饺子，娘睡了，你心疼娘不喊，第二天早上，娘给你包好了，你咋没吃啊。”

“大郎，回来吃饺子。”

瞧着卫大娘哭着笑着，疯癫的样子，姜悦的头是昏昏沉沉的。

她刚以为，到了卫家，日子安稳了。

就算是给死囚犯生个子嗣，至少卫家名声好，对她也不会太苛刻。

可谁能想到，她刚到卫家，还没过门。

她那便宜丈夫死了，婆婆疯了？

孙大娘唯恐担心姜悦在这个慌乱的时候跑掉，她一把抓住姜悦的手。

“大郎家的，你可是大郎的媳妇，是卫大娘的儿媳妇，你嫁人收了钱，你就算是过了门，你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走。”

卫家那么大一烂摊子，要是姜悦跑了，谁来管？

可怜的卫大郎，可怜的卫大娘。

孙大娘怕姜悦不承认她是卫家媳的身份，她还大声喊了句。

“大妹子，你看看，这个是你儿媳。可惜了，本来是过门给大郎留后的，可怜见的，老天无眼啊。”

周围几个人兴许是跟卫家关系不错，纷纷劝说姜悦，快带了婆婆回屋。

等到大夫被请到家来，诊断之后说，卫大娘得了失心疯，遭受打击而造成的。

姜悦被迫上前走到卫大娘跟前。

刚才还说得了失心疯，可瞧见姜悦，便是拉着她的手，喊大郎媳妇儿……

又说，大郎娶媳妇儿了。

孙大娘在一旁说道，“这是想儿子想疯了，本来是想给儿子留个后，卖了田产，卖了豆腐坊，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城内府衙送了消息，让卫家人不日去领尸带回。

若是他们不去，那尸体就会被狱差随意丢到乱坟岗。

再是姜悦胆子大，也不敢去领尸回来。

她只好求了孙大娘，说，卫家这个情况，我刚到卫家来，实属不懂，还请诸位叔婶伯母搭把手。

孙大娘是拿了卫大娘给的钱才去姜家接的人来。

想着姜悦没能怀上卫家的子嗣，这事儿就不算完整，如今卫家大郎去世，他们作为亲邻，该是帮忙一下。

可这领尸，村子里的人不敢。

孙大娘说道：“大郎家的，你且不知，大郎是得罪了人才被判了死刑，咱们平头百姓，不敢出头。”

“大郎家的，你如今作为卫家媳，该是你去领尸。”

他们心善是真，怕惹事也是真。

勉强不得，姜悦也不多说。

不过是收尸罢了，怕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