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到没？王翠莲又在吵着要把小锦宝卖了换钱。”

八零年代初，向阳村口的大槐树下。

几个妇女坐在一起纳鞋底闲聊。

“这女人真不是个东西，当初为了霸占人家的房产非要收养小锦宝，现在说不养就不养！真是作孽呀！”

“可不是，成天虐待孩子，那么小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下地干活，这也就算了，听说今天铁了心要拉去卖掉，正在院子里闹的凶呢！”

“……”

这时，另一名妇女端着洗衣盆匆匆跑了过来，“村长让我来通知大家去晒坝开会，说要商议小锦宝的事。”

一听说要开会，大家纷纷起身，向着村西头的晒坝走去。

晒坝是村里集中晒粮的地方，包产到户以后，成了村委会临时办公开集体会的地方。

大家伙手里都拿着针线活，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只有王翠莲和她的丈夫李老三，两人黑着脸，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尤其是王翠莲一脸怨气，这个村长，为了一个没人要的小女娃，竟然还要通知全村开会讨论，这不明摆着要他们在全村人面前丢面子吗？

见大家伙到的差不多了，村长开始发话：

“今天早上的事大家也看见了，这王翠莲死活不要娃……”

话还没说完，王翠莲梗着脖子抢过话头：“我为啥不要？还不是因为她是个瘟神扫把星，克死自己的父母不说，现在又害我们揭不开锅。”

一旁的张二妞冷笑道：“王翠莲当初抢着要收养小锦宝，说什么老李家的人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怎么？现在房子到手，翻脸说不要就不要，做人哪能这么烂良心。”

这个张二妞一直没有生养，当年村长本打算让她领养小锦宝，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王翠莲。

为此，张二妞跟王翠莲成为了互相不说话的仇家，现在是故意提起旧事，想让王翠莲难堪。

果然，王翠莲一听，急红了眼，指着王二妞大骂道：“关你屁事！也不知道是谁良心烂到崽都下不出来，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灾星吗？现在拿去呀！”

这句话算是戳到张二妞的伤疤，跳起来双手叉着腰，“王翠莲，你把老娘当什么了？你不要才塞给我，老娘这辈子没娃，也不会捡你不要的东西……”

“都给我闭嘴！”

村长找来一根大木棍，重重的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嫌事不够多是不？你们俩要再吵，这事我就不管了，都去公社，让领导来解决，看看到时候谁倒霉。”

村长平时很少发火，大家伙也都多少没把他放在眼里，眼下听说要上公社找领导，一个个吓得立刻闭了嘴，现场一片安静。

村长咳了一声，继续道：“以前小锦宝父母在的时候，大家都多少得到过他们家的帮衬，做人不能忘本，现在他们人不在了，我们大家有责任照顾好小锦宝。”

“村长，按道理小锦宝我们是该照顾，可这几年收成不好，公粮一交，家家吃饱饭都成了问题。”

“就是，多个孩子多张嘴，我们不是不愿意，实在是养不起呐！”

有人带了头，全村人都跟着附和，包括早上在李家大院外，替小锦宝抱不平的人。

村长一时也犯了难，向阳村是有名的贫困村，家家情况也都清楚，确实像大家说的都有具体困难。

就像他自己家，膝下无子女，老婆子去年也因病去世，他60多岁的人还要照顾两名年迈卧病的老父母，也实在没有办法收养小锦宝。

见大家伙都埋着头不表态，村长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抓阄决定，谁抓到谁就收养小锦宝，作为奖励，村上会将集体户上那三分秧田，划给领养小锦宝的家庭。”

众人还是沉默不语。

村长心一横，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抓，那我这个村长也别当了，明天就去镇上请辞！”

大家一听村长要请辞，顿时就慌了。村里只有老村长为人最公道，他若不当这个村长，换谁来当，大家都信不过！

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去抓阄，心里想着不会那么倒霉就被自己抓到。

因为大多数村民不识字，会计找来一摞纸折成大小相等的正方形，只有一张纸是圆形，谁要抽着圆形的纸，谁家就养小锦宝。

所有的纸被分别捏成团，放在手里抖了几下，再找来一个大盘子放里面，让每家派一个代表上来抓。

“我抽到的是方形的！”

“我也是！”

……

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报着抓阄的结果，并扬起自己的纸条让刘会计检查。

大家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现场一片混乱。

晒坝角落里，吴家大媳妇丁洪珍小心翼翼展开纸条，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圆的，千万不要是圆的。”

然而事与愿违，随着纸条慢慢打开，一张半圆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