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尹芸好似吓着了，连连摇头，“我哪里能够资格做姐姐的得力助手，我早跟顾郎……侯爷说我什么名分都不要，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但侯爷就是个犟牛脾气，认定的事情非要做到，我也是十分无奈。”

说着，她红了眼眶，“姐姐能宽宏大量容纳我，肯认我这个妹妹，我就已经分外感恩戴德，往后有什么脏累活全丢给妹妹便是，妹妹愿为姐姐当牛做马！”

角落里的雾烟闻言轻拧眉头，芸姨娘对侯爷的形容未免太亲昵了些，这些话说的，好像身为正妻的夫人才是他们感情中的外人，这种话放在明面上说，就有了种示威的味道。

顾沭北笑道，“傻瓜，这里是京城，让你过来是享福的，脏累活那都是下人的活计，你啊，只管把未遇到我之前欠缺的安逸养回来。”

尹芸看了眼周围，弱弱应了声“是”。

看到她这般局促紧张，顾沭北眸色闪过心疼，他抬眸看向坐在祖母身边的明棠缈，“缈儿，芸娘她初来京城，很多规矩都还不懂，不像你自幼生长在此，往后有什么姐妹间的宴会，你多带带她。”

“像什么话！”老夫人猛地放下茶杯。

尹芸吓得噗通跪下。

“孙儿，你不过三年不在京城就忘了京城的规矩？芸姨娘她是妾室，焉有随着当家主母参加宴会的道理，到时去了人家宴会上，主人家问起她是何身份，你叫缈儿怎么答？又叫宴会其他人怎么看缈儿？更叫其他世族大家怎么看待我们顾府？糊涂至极！”

从没有哪个世家大族让一个妾室出门交际，这对府中女眷都是绝顶的羞辱！

“老夫人您别生气，侯爷他、他就是一时说错话了，妾身代他给您赔不是，老夫人您消消火。”尹芸连连磕头。

老夫人脸色沉沉，惹她生气的是她亲嫡孙，要个外来的女人代替道什么歉，这不是离间他们祖孙间的感情吗！

顾沭北也沉下脸，弯腰将尹芸扶起，看着她磕红的额头，心疼都快要从眼神中溢出来。

从始至终，明棠缈都在安静地品着茶，不发一言。

“我在边疆野惯了，还真是忘了京城如此繁琐约束的规矩，缈儿，你若是不愿带带芸娘，说一声便是，何必事事让祖母代说，平白惹得祖母生气，让芸娘也跟着担惊受怕。”

顾沭北嗓音泛冷，扶着尹芸坐下，先前对明棠缈的笑意已然冷冻。

芸娘先前无心的话真是提醒他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他和明棠缈都三年未见，或许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且这几日来，缈儿脸上无一丝笑意，偶尔有嘴角上扬，也很明显是牵强笑意，看着实在是叫人生气。

是，他带回来一对母子是他不对，可缈儿怎么不想想，若非芸娘，他根本没有回京的机会，缈儿若真是喜欢他，对着他的救命恩人也该是和颜悦色才对！

尹芸轻戳顾沭北腰身，悄声说：“顾郎，本就是你说错了惹老夫人生气，你还怪起姐姐来，姐姐可是什么话都没说。”

顾沭北一哼，“她什么话都没说比说什么都厉害，从一开始就板着一张脸坐在那儿，好像我们顾家欠她什么了，祖母宠着她，当然事事以她优先考虑，什么都说她的脸面，我怎不知京中，明家嫡女的脸面何时变得这般重要？”

明棠缈轻放下茶盏，澄澈目光看向顾沭北，“本想着让你们多说些话热闹热闹气氛，妾身不便插嘴，没成想却成了妾身的过错，如此，妾身给夫君道个不是。”

顾沭北没有回应。

“今日是夫君纳妾大喜之日，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若有能带芸姨娘的场合，我自会带去。”

明棠缈素手轻敲着茶盏，“只是这妾室入门，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该敬主母一盏茶。”

立马有婆子上前：“芸姨娘，妾室茶已备好，跪下敬茶吧。”

尹芸乖巧应一声，端着茶盏欲跪下给明棠缈敬茶，只是膝盖刚弯一点儿就被人拉住。

顾沭北沉声道：“做个样子就行了，芸娘救我时受过伤，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不像你们在京中养尊处优，出行都有几十号仆从跟随，况且她在边疆都没跪过谁，没道理回到自己家里倒要跪来跪去。”

婆子为难，“侯爷，这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不遵从啊。”

尹芸也劝说，“侯爷，我没事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缈儿素来温良贤淑，难道会在这种小事情上为难人？”顾沭北盯着明棠缈，想试探她是否还如从前纯真烂漫。

明棠缈只觉得心头被人戳了一刀又一刀，好不容易强撑着扬起来的嘴角，被这么一句话又拉下去。

他从未夸赞她，没想到为了让别的女人省下一跪，而给她夸出一顶高帽。

“将军既是不在乎老祖宗的规矩，妾身也无话可说。”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喝下那杯妾室茶，优雅擦拭着嘴角，“妹妹身子骨弱，还是快些落座吧。”

尹芸感激道声谢，落座在顾沭北身边。

老夫人吹着茶面，不急不缓道：“孙儿，听说你把碧苍苑腾出来让芸姨娘入住，还指使了十多名丫鬟婆子过去伺候。”

顾沭北解释，“芸娘身子弱，况且还有明哥儿在，他年纪小又调皮，多点人看顾也……”

“按照将军府现行的份制规矩，就算是我这个糟老婆子，也只有六名丫鬟婆子跟随伺候，主母身边也才两名贴身丫鬟，怎么着一个妾室，都能骑到我们头上了？”

“若以我们做例子你没感觉，那就说宫里的妃嫔娘娘们，也没排场大到有十多名丫鬟婆子使唤，怎么，你刚得了上头给的嘉奖功名，就要逾越到上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