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和老公享受烛光晚餐。
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我忙活了一下午,就为了今晚这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我给我们俩倒上红酒,刚想好好庆祝这特殊的一天。
忽然,玄关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疑惑地走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排警察。
领头的那位警察借着房子内的灯光打量了一下我的外表,随即朝身后的同事点点头。
他背后的警察心领神会地朝我递过来一份文件。
我拿过来随手翻了翻,立马愣在原地。
文件上是一个网站的截图,我一眼就看见了我的照片。
照片下写了一行小字:
二十万,谁帮我杀了她?
帖子下是匿名人争先恐后的回复。
2.
「沈月妍,女,A市人,已婚,无过往不良记录。」
我的手仍在止不住地发抖,在一旁警察的再一次重复下,我才缓缓点头。
领头的那个警察又把目光投向坐在我旁边的老公:
「陈远之,男,B市人,已婚,无过往不良记录。」
陈远之点了点头,安抚似的拉住了我的手。
「没事的妍妍,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的。」
大概是发觉我身体抖得厉害,陈远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企图用拍打后背的方法让我镇定下来。
可我此时被面前发生的事情震惊得完全镇定不下来,即使此时正值盛夏,我仍觉脊背骨一阵发凉。
在警察的解释下,我和陈远之渐渐明白事情的原委。
最近警方查封了一个暗网上用来交易人命的帖子,意外得到了一份暗网暗杀名单。
听说只要把被刺人的照片和价格贴出来,就会有人帮你杀了那个人。
而我的名字,就在这千千万万的「被刺人」当中。
「至于为什么要你的命,发帖者没有明说。」
我愣在原地。是啊,为什么要杀我呢?
虽然帖子已被查封,发帖杀我的人没有给任何人支付那笔买我命的钱。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对我恨之入骨,意图除我以后快。
我明敌暗,很难让人猜到他下一步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要我的命。
「所以沈女士,这几个月我们都会负责保障您的生命安全。」
周围几个警察也纷纷点头,我刚想努力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却发现我做不到。
眼泪比笑容先一步出现在我的脸上,美好的烛光晚餐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打断。
对死亡的恐惧占领了我的心头,以至于哭到最后我都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将警察送走,我又是怎么躺在床上。
我只记得,那晚陈远之一直牵着我的手,说「有我在,你别怕。」
3.
那天以后,警方就在我家周围部署了一部分警力。
他们潜伏在暗中,警惕着我家周围任何可疑的骚动。
陈远之对那些登门拜访的警察谢了又谢,我却始终放不下心,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窥视我。
再加上我天生体弱,辅之心病攻心,我终究还是病倒了。
我在和陈远之结婚的这几年里辞去了工作,专心打理家事,闲时有空才会找出以前的画具画上几笔。
而我就是在画架边突然晕倒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泪流满面的陈远之。
原来是定时打扫的阿姨发现了我,收到通知的陈远之公司会议都来不及参加,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陪我治病。
我看着我左手绑着的输液管,胃中忽然犯起一阵恶心。
这举动把陈远之吓了一跳,他赶紧叫来了隔壁房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急匆匆地赶过来查看我的病情。
一番检查过后,他初步诊断我只是因为心情过度抑郁而导致的暂时昏迷。
随后他将一瓶药递给陈远之,嘱咐他一天让我吃两粒。
陈远之原本涕泗纵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妍妍,你没什么大事真的太好了!」
或许是被陈远之笑容的感染了,我也努力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我身体虽然无恙,心里「可能时刻会被人暗杀」的阴云却迟迟不曾散去。
但陈远之对我的关切却好似一把雨伞,短暂地将我与血腥分离。
于是我吃完药后笑着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天,我的情况略有好转。
只是细绳专挑细处断,命运总爱捉弄人。
听见楼梯处的一声巨响,我强忍着身体不适朝楼梯口拼命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少了一段的栏杆,我再朝楼下看。
我看见了那一段消失的栏杆。
栏杆下压着我心爱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连串消息。
我颤抖着点开邮箱,发现里面的几张图片是我多位亲人的照片电话及家庭住址。
图片的最后的字体被发送人特意设置成了血红色,他说:
「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劝你自己早点结束生命,否则......」
他特意说话说一半,因为他知道我能猜出他没说完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否则你爱的人都得死。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我又一次晕了过去。
4.
「远之,他就是要报复我!**一定是被他害死的!」
得知我晕厥之后,陈远之再次匆匆从公司赶回家里。
或许是这次的打击太过沉重,以至于我的头脑变得更加激动与清醒。
陈远之回到家之前,我就已经醒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我抢先一把拉住他的手,几乎是嘶吼着对他说完了那一堆话。
回家途中听保洁阿姨说了一部分事情原委的陈远之立马将我抱住,他赶紧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妍妍,**不是被任何人害死的。」
「我去检查了栏杆脱落的地方,是那里的零件老化,导致栏杆不牢才让**掉了下去。」
听到这里,我忽然镇静了一点。
陈远之见这样有效,赶紧乘热打铁地安慰道:
「我已经叫人去修了,别担心,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乖,妍妍别怕。」
在陈远之一声声的安抚中,我终于勉强镇定了下来。
突然,我想到了手机里收到的那几封邮件。
眼看我的情绪又要再次激动起来,陈远之连忙打断了我的话头。
他凑过来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妍妍,先吃药吧。」
「我把那人给你发的邮件提交给了警方,晚点我再去通知爸爸妈妈他们最近要多注意安全。」
陈远之把一杯温开水递给我,他目光炯炯:
「别害怕,我一定会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
我就这样在暗网死亡威胁中生活了一周。
随着我的身体一步步好转,我下床画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陈远之回到家看见我正坐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画画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不要让自己累着。
我笑着点点头。
或许是惊吓过于巨大,挺过一开始的几天后,我如今的心态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早晨,陈远之吃完早餐就赶去公司处理事宜。
我像往常一样地架好画架准备作画,正打算拿起画笔,又感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于是我匆忙在沙发上坐下。
但我坐在沙发上半天仍感身体不适,这种小事又不好打电话告诉陈远之。
于是我拿起手机,自己拨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
梁医生很快就到了我家,他熟稔地朝我打了个招呼,我也笑着回应。
这次的医生不是之前陈远之叫过来给我看病的那位。
这位自我小时候起便在沈家为我号脉看病,现在我虽已嫁人,偶尔我也会请他来帮我看看病。
因他与我沈家交情甚笃,看病途中,我顺便向他说了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事件。
他听完后也是大为震撼,但在帮我简单检查过后,他的震撼又转变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凝重。
我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连问他怎么了。
梁医生想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
「沈**,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之前那位私人医生给你开的药?」
我一头雾水,从抽屉里翻出几乎快要吃完的一罐药片递给他。
他接过后仔细端详,我顿感事情不妙。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坐在我对面的梁医生终于开口:
「沈**,经过我的初步判断,这并不是治疗头晕的药物。」
下一句他思考了好久,最后仍挣扎着开口:
「这应该是东莨菪碱。」
「什么?」我听不懂他口中的专业术语。
于是他耐心和我解释道:「这是处方药,一般用来治疗术后恶心和呕吐的现象。」
「但是这是在低剂量的情况下。若人体摄入太多,则会使人出现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的现象。」
他的话说得很轻,我却感觉被人闷头砸了一棍。
「你的意思是,我的药有问题?」
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梁医生点了点头。
我瞬间瘫坐在沙发上,心里一团乱麻。
是陈远之那位私人医生搞的鬼?又或者......是陈远之自己......
我不敢再想,打算先送梁医生离开。
待梁医生走后,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二楼。
站在楼梯口,我忽然想到了几天前**的离奇坠楼。
思考良久,我还是给当地一位我信得过的维修人员打了个电话。
我以「家里栏杆老化请他来检查」的理由将他带到了二楼。
在他一番仔细的检查过后,他告诉我重新修理过的栏杆十分坚固,没有问题。
「沈**您家栏杆保护的还是很好的,没什么老化的痕迹。」
「最近您是不是自己动手修过啊,我看那段栏杆上有手工工作的痕迹。」
「如果是自己修理的话可能会导致部分螺丝没扭紧,从而进一步导致栏杆松动引发安全隐患。」
「沈**,你自己小心啊。」
......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陪那位维修工出的大门,之后,我在画架前站了许久。
滔天的恐惧在心头涌起,激起惊涛骇浪,最后缓缓退去,化作一声无力的「为什么」。
「为什么。」
闭上眼,我脑子里全是那些邮件中我家人的照片和地址。
我向来不喜欢以恶意揣测他人,但是如果不是我身边至亲至密之人,又有谁那么神通广大能知道那么多信息呢?
这一点我现在想来确实可疑,只不过当时的我深信自己的枕边人永远站在我这一侧,才将这显而易见的线索忽视了。
但是如今我的卧榻之侧,真的还是当年那个与我亲密无间的爱人吗?
我不敢想,我不愿想。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我痛苦地睁开眼,还是给梁医生打了个电话:
「梁医生,麻烦你明天带一瓶和我现在吃的药外观差不多的药给我。」
5.
再次见到梁医生,我的心情却与昨天截然不同。
梁医生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亲眼看着我将两瓶药的药片掉包,在看见我将倒出来的东莨菪碱一片片收好之后,他又明白了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沈**,这种事不是为钱就是为情。你可以先想想,到底哪种动机更为可能。」梁医生提醒道。
我仔细想了想,我家和陈家算是实力相当的家庭,当年结婚时有不少人说我们门当户对,是金玉良缘。
想到这里,我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开始泛起涟漪。
梁医生看出了我眉眼间的痛苦,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我怎么能相信。
我怎么能相信那么爱我的陈远之,是为了别人而对我起了杀心呢?
尽管我的本能让我刻意不往那个方向想,但事实却逼着我不断思考这个推论的正确性。
我开始回忆这几个月来陈远之的行程安排,在我的记忆里,他每天都和我睡在一起,根本没有出去找别的女人的时机。
只是有时候他早上走得过急,我下楼时只看到他留在餐桌上的字条和早餐。
我想不明白,思考时我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药罐。
听着药片在罐子里的碰撞声,一条隐隐约约的线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把所有事情完完整整地串联在一起。
陈远之现在有本事对我的药动手脚,让我头晕恶心。
那以前呢?如果他为了某人要杀我,那以前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和某人相见而让我「安心入眠」?
我不敢再想,胃里直犯恶心。
送走梁医生后,我立马给我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左右,我收到了他给我发的微信。
我扫了一眼,他说陈远之并没有在外面开房的记录。
我微信上和他打趣着说那就好,我正在和我老公玩真心话大冒险。
对面也发来一串哈哈哈。我现在却笑不出来。
既然有了思路,现在就应该仔细寻找证据。
我略一沉思,没有外面的开房记录,不代表不能把人带回家里。
主宅他肯定不敢,但我们还有别的几套房。
我将其他几套房的地点逐一列举出来,最后锁定了离陈远之公司最近的那家。
我想起他有时会打电话说「公司太忙今天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我每次都甜甜答应,他还会嘱咐我一定要按时。吃饭。
现在我才意识到或许陈远之不是因为公司太忙没法回家,而是回的不是这个家罢了。
往日的亲密无间变成如今的互相算计,我强忍住眼泪,陈远之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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