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思没想到一切会这样顺利，她本以为再次出现在一个被自己抛弃之人面前，是一件危险十足的事情，却不曾想，一日不到，霍不迟已经丢盔弃甲，输的一败涂地了。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不受控的，即将黑化的人物一定是霍不迟，自幼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被救赎后又被残忍的抛弃，现在的他，只会比以前更疯狂。

常在思夺走匕首，疼惜的摸了摸男人的脸颊。

“阿迟，冷静些，你没有做错，当初……是我不好，你身上的那些东西是我做的，不是慕容渺。”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男人没有多少震惊，只是沙哑的声音证明着他的绝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惨红一片，双眸里闪着了然又绝望的光。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却认为，哪怕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常在思也不会真的用这种手段抛弃他。

“所以……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留下，即便有了念儿，你也要抛夫弃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疯，不会打扰你去那个没有我的世界好好生活了，对吗？姐姐……你还是低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

“你是这样想的？”

常在思摇头苦笑，五年了，他还是不懂，她就不该心疼霍不迟。

男人缓缓起身，将寝衣穿好，并不去看她，生怕自己的窘迫被发现。

霍不迟再次落荒而逃，直到冲出长秋宫，他站在甬道上一手扶墙，猛的呕出一口鲜血，惨白的脸色，衬得那唇上的一滴血红，更为刺眼，狭长的眸子眼尾殷红，眼中近乎疯狂的偏执再无需掩饰。

魏东轻拍着他的背，眉头紧蹙，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安抚。

“陛下……御医说了，您的身子万不可再如此折腾了。”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不是关上门就能困住的，她是涅槃重生的凤，我要如何留得住她啊。”

男人的唇角扯出苦笑的弧度，在魏东的搀扶下，踉跄着坐上辇轿。

常在思一边用早膳，一边思索着该如何让霍不迟不黑化，可她也并没有看到霍不迟是怎么疯的，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让她觉得很是为难。

不过，对于五年没见的儿子，她还是很想念的。

文华殿外，常在思看着小小的人儿，抱着几个竹简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本正经出来的样子，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对于当年的离开，她很愧疚，可她不后悔。

常在思一直都认为，人只有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所以不痛快了她就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为了孩子留下。

霍念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对着她深深一拜。

“母亲安。”

常在思缓缓蹲下，温柔的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孩子的皮肤冰凉细腻，手感很好。

“念儿，可辛苦了，同母亲一起去看望你的父皇可好？”

霍念有一瞬间的犹豫。

“念儿自是愿意同母亲一起，但是父皇厌恶……我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常在思不懂，这父子俩怎么就处成了仇人，看来现在不仅仅是要阻止霍不迟再发疯，还得缓和一下这父子俩的关系才行。

见她不说话，霍念立刻跪地，砰砰砰的对着她磕头。

“母亲！念儿都听您的，念儿错了，母亲别走好不好，你可以罚念儿，或者……念儿可以像父皇那样，念儿也愿意挨鞭子！”

常在思赶紧抱住他，可已经来不及了，只是几个头，就已经把霍念的额头撞破了，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赶紧拿着丝帕擦干净伤口。

小小的人，清澈的大眼睛里，竟然闪着跟霍不迟同样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即便伤口被擦拭，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像是完全不会痛。

“母亲没有说要离开，是母亲不好，丢下你这么久，对不起念儿，可你是母亲的孩子，母亲相信，你会是沉稳谦和的人。”

只是，鞭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念似是强调一样的说。

“母亲喜欢听话的孩子。”

从他出生开始，霍不迟便不见他，直到他三岁那年，小小的人被欺负了，被人骂是没娘的孩子，他疯了一样的问霍不迟，他的母亲去哪里了。

霍不迟却恶劣的故意告诉他，因为他不被母亲喜欢，因为他只知道哭，太不乖了，所以他的母亲不要他了。

看着幼子发疯一样的哭闹，他心中似乎能畅快几分。

霍念五岁这年，偶然撞到霍不迟醉酒，疯了一样的跪在地上扇自己巴掌，口中大喊着。

“姐姐我错了，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罚自己……罚了好多好多，你何时回来啊……”

若是以前，霍念会转身离开，可这次，他缓步过去，只说了一句。

“母亲离开并非是不想要儿臣，她是不想要你了，你不乖！”

霍不迟僵了许久，最后呕出一口鲜血，病了足足一个月，自那之后，身子算是垮了。

后来，霍念在宫女口中得知，那日是母亲的生辰，也是父皇和她相识的日子。

御书房内——

霍不迟脚步还未迈进去，骂人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朕杀几个人怎么了！他们再废话多，都给朕拉出去砍了！朕是皇帝，要做什么还要这些老匹夫管！”

门一打开，他看到了站在中间的霍念，眼神有一瞬的不解，跟着就是烦躁。

“你来做什么，若是有事去找你皇祖母。”

霍念面无表情的将食盒放在一旁，拿出一盘糕点。

“父皇，天气炎热，您进些绿豆糕解解暑气吧。”

他也不想这样说的，可母亲一定要如此，他不得不配合。

却没想到霍不迟面色一沉，长臂一挥，直接打翻了一整盘的糕点，似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朝着他怒吼。

“滚出去！”

一旁的魏东吓得一哆嗦，赶紧去扶着霍念的胳膊，哄道。

“哎呦喂，小祖宗，那绿豆糕……做不得啊，卑职带您出去吧，啊……”

绿豆糕是常在思最喜欢做的东西。

之前有一个宫女学着做了一盘，想着能讨好一下霍不迟，却没想到，直接被杖毙了。

霍念捡起脚边的一块糕点，惋惜道，“可……这是母亲亲手做的，我都没吃过，既然您不吃……那我吃！”

“你说什么……”

霍不迟冲过去，从他手中夺走绿豆糕，塞到嘴里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真的是常在思亲手做的。

男人跪在地上，快速的捡起全部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豆大的泪珠噼里叭啦的掉，五六块糕点把嘴巴塞的，满满的，他双手捧着剩下的一块，舍不得放嘴里，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

“是姐姐做的……她真的回来了……她没有骗我，她会一直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