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我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是高温天气了。

带着女儿赶回家后，我连着喝了两瓶水这才缓了过来。

开好空调安置好女儿后，我这才打开了连接婆婆家的监控视频。

将我赶出去后，他们果然惬意了许多。

婆婆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指使着弟妹。

“去把空调开了，这破天气快要热死我了。”

耀祖对于全智能家居十分感兴趣，按着窗帘的开关来来**玩着，电视机也被他调到了最大的声音。

小叔子用手扇了扇风：“今天怎么这么热啊！”

他伸手戳了戳弟妹：“你空调到底开没开啊！”

我看向小叔子身后正在运转的空调，别急，现在你觉得热，还只是刚刚开始。

耀祖哭着闹着要喝水：“我渴，我渴，我要喝水！”

一时之间，整个客厅乱成了一锅粥。

弟妹忙着看空调，只能哄着耀祖让他自己去倒水。

耀祖学着小叔子的样子骂骂咧咧地，最后跑到旁边玩起了饮水机，任由水时不时浇在地上。

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冷饮，一边看着小叔子热得受不了跑去了洗手间，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又跑了出来。

停水了。

“妈，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热了。”

弟妹忍不住开口提议着，现在屋内停水，还只有一个只出热气的空调，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婆婆白了她一眼：“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就呆一会就回去？亏你也想得出来！”

也不怪婆婆不愿意回去，她之前住的都是老破小的房子，别说智能了，就是楼梯都要爬六层，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这大房子了，她又怎么舍得离开。

耀祖这边玩水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拿着水就往开始玩弄的开关上浇。

喀嚓一声，窗帘定格在了开上，再也不动弹了。

婆婆手上的空调，总算调节好了，凉风吹拂在每个人身上，顿时客厅都安静了不上。

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好不容易调节好的空调，在此刻突然停止了转动，电视机里的噪音戛然而止。

停电了。

婆婆终于忍不住了，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

“这什么破地方，怪不得晴天那个**好会让我过来，原来是打着热死我的想法！”

只不过她这边还没迈出去，站在窗边往下看的小叔子就直接叫住了婆婆。

“妈，别出去，外边已经热死人了！”

6.

此时外边已经高温逼近60度了。

地上躺着的是已经被热化了的尸体。

甚至有些人还有些气息，他们趴在地上，嘴里喊着救命，身体扭曲着挣扎，这一幕幕，和当初被赶出门的我一模一样。

当时的我刚出小月子，失去孩子的痛让我日日以泪洗面，虚弱得不行。

可婆婆还是拿着扫把将我轰出了家门，我死死抓着门不愿意走，小叔子索性就拿来木棒敲打在我的手上，让我不要赖在他们家不走......

想到上一世的痛，我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婆婆彻底慌了。

“这莫非，莫非是世界末日来了？”

意识到高温末日来临的这一刻，弟妹最是聪明，先是去打开了所有水龙头看有没有水，见连一滴水都没有，她又迅速去看饮水机里的水。

可惜，早在开始的时候，耀祖就打开水玩了个痛快，现在饮水机里的水，估计都不够他们几个人一人喝一口。

婆婆也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推开站在饮水机面前的弟妹，将水都接到了杯子里。

“这些水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这时耀祖跑过来，抱住了婆婆的大腿。

“奶奶，我好渴......”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婆婆手上的水杯。

素来最疼爱耀祖的婆婆，在这一刻迟疑了。

她看了眼手中的水，又忘了忘窗外的烈日，最后掰开了耀祖环在自己腿上的手。

“谁让你开始浪费水的，现在罚你没有水喝！”

素来被捧在手心的耀祖，什么时候被这般拒绝对待过，他不满地退后一步直接踹了婆婆一脚。

“你个老巫婆，不给我水喝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跳起来要去抢婆婆手里的水杯。

水杯差一点就被耀祖抢去，婆婆扬手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小畜生！”

从来没挨过打的耀祖整个人都懵了。

弟妹赶过来将他护在了身后。

“妈，你这是做什么！”

耀祖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要喝水，我要水，啊——”

这么一闹腾，婆婆的衣服都像是被汗浸透了一般，她拿起水就准备喝下去，小叔子却将她手里的水给抢了过去。

“妈，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水你先给我喝吧！”

看着他们为了一杯水闹得不可开交的模样我只觉得好笑。

上一世，婆婆刚跑到我这边来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说着到时候这套房子要写小叔子和耀祖名字的。

可没想到，那时候房子可以拱手相让的人，在这一刻竟连一杯水都不愿意谦让了。

水刚被小叔子拧开，一直在一旁哭闹着的耀祖往小叔子身上一撞。

“我要水，你个老登，给我喝水！”

小叔子猝不及防，水杯直接倒在了地上，那最后一杯水就这么尽数洒在了地上。

小叔子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耀祖两耳光。

“你怎么可以为了一瓶水，这么打你儿子，我和你拼了！”

弟妹忍不下去了，当即和小叔子就扭打在了一起。

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我默默点开了连接他们家电视的投屏。

“嗨，好巧啊。”

见到我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

看见我旁边的冷饮和冰西瓜后，耀祖直接扑到了屏幕上：“给我，你这个**，我要吃西瓜！”

我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三个人。

“屋内只剩三个人时，我会给你们送一瓶水。”

7.

屋内的人除了耀祖之外面面相觑。

婆婆插着腰对着屏幕破口大骂：“晴天，你这个**，你想在这里装神弄鬼挑拨离间啊，我告诉你没可能！”

我拿起旁边的水给自己冲了一下手，慢条斯理地说着：“没可能就没可能呗，反正渴的人又不是我。”

此时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屋内并没有开始那般热了，但是口渴这件事却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

之前被耀祖弄倒在地上的水也早就已经挥发了干净，如今婆婆他们三人已经一天没有喝过水了。

婆婆最近泛起的干皮在诉说着她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

婆婆还想指着我骂两句，我掏出棒冰吃了起来。

“有功夫骂我，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弟妹试着开门，可迎面而来的热气就让她知难而退了。

她吹着手上刚因热风而灼红的部位，“不行啊，外边根本不能出去。”

她话音刚落，这才发现婆婆和小叔子两个人都往向了她。

想到我开始说的话，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往后推着，手也拿起一旁的扫把挡在了胸前。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

她说着看向小叔子：“老公，我可是要陪你走一生的老婆，你别犯糊涂，我们耀祖还小，还需要我照顾呢！”

小叔子迟疑了。

婆婆见状立马瞪了他一眼：“没出息，不就是一个老婆，你以后想要找多少个不都随便你找！”

婆婆的话，说中了小叔子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男人嘛。

到了中年最希望的不就是三件事。

升官，发财，死老婆。

弟妹慌了，她从小叔子的眼神中看明白了他的决定。

面对小叔子和婆婆两个人，她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她一把抱起耀祖。

“儿子，快和你爸说，不要把妈妈丢出去！”

耀祖眨着眼有些不解。

婆婆朝着耀祖招了招手：“你妈妈出去给你换水好不好？”

听到水，耀祖的眼睛都亮了，他连连点头，“水，喝水！”

“你，要妈妈还是要水？”

弟妹望着耀祖，眼中已然有了绝望。

耀祖在弟妹身上踹了一脚：“我肯定要水啊，妈妈还可以再找一个新妈妈！”

趁着弟妹微微愣神的瞬间，耀祖从她身上直接跳了下来。

走到婆婆身旁的时候，他还转过身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傻子才选妈妈呢，我当然要喝水！”

原来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耀祖，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他的语气刻薄且无情，仿佛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赶紧出去吧，只要你死了我就有水喝了！”

8.

被自己生出来的骨肉背刺，我想这种痛肯定是绝望的。

我看见弟妹绝望地抓着门，和当初的我一样。

婆婆劝着她：“就当为耀祖着想，你也想要他活着对不对！”

外边的热风再次袭来，小叔子忍不住了，率先拿了一旁的烟灰缸往弟妹手上砸着。

一如当初他砸我手一样。

耀祖还在旁边用脚踹着她。

“你出去啊，我要喝水啊，我快渴死了！”

弟妹的手刚松开门把，小叔子就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了。

婆婆立马走到屏幕前，“你说的水呢，水在哪里！”

“马桶后边自己去拿吧。”

水其实我早就留在了马桶后边，只不过他们太懒，在发现饮水机里边没了水，也停水以后，再也没有去想过找水。

我的话音刚落，小叔子就拿着水跑了出来。

耀祖抱着小叔子的大腿：“爸，给我喝水，给我喝水！”

小叔子拧开瓶盖，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等他喝完以后，水只剩下了两小口。

耀祖刚碰到水瓶，婆婆就一把抢了过去。

等耀祖哭起来的时候，水已经被喝完了。

他绝望地望着婆婆：“奶奶，水，我的水！”

婆婆意犹未尽地望着水瓶叹了口气：“耀祖乖，你还小，喝不了那么多水，你再坚持坚持，天气凉快了，奶奶给你买雪糕吃！”

这极端的热度，还会持续最少半个月。

我不由冷笑了一声，就耀祖能撑半个月吗？

水的问题是解决了，可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吃了，婆婆和小叔子也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耀祖饿得已经将垃圾桶里早就馊了的面条翻了出来。

开始被所有人嫌弃的面条，在这一刻成了他们的救命粮草。

婆婆还死撑着：“这玩意吃了不得死人啊！”

夜幕刚刚降临，她就也忍不住翻出了垃圾桶，可里边的面条早就被小叔子还有耀祖两个人吃完了。

这时天也越来越热了，婆婆的脸色越发的不对了起来。

我适时打开了连接的屏幕。

看见我手中的自热火锅，耀祖流出了口水。

“大娘，我，我也想吃......”

两天没有进水的耀祖，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内心有一丢丢的触动。

我将最后一口牛肉塞进嘴里后，给了他一个机会：“都说童子尿是良药，你喝点，大娘就给你一个罐头吃，怎么样？”

耀祖脸上满上惊恐。

在前两天，他还肆无忌惮地将尿撒在我的腿上，而这一刻，我却要他喝自己的尿液，他往后退着，嘴里呢喃着：“不，不，不要......”

可听到我这话的婆婆立马爬了起来。

没吃过东西的她，在听到有罐头，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嘘......”

没有喝过水的耀祖哪里来的尿，婆婆直接扒了他的裤子，一直对着他嘘嘘嘘。

耀祖满脸通红，但肚子咕噜噜的声音还有渴得冒烟的嗓子，都只能让他硬着头皮继续。

直到天亮，耀祖这才憋出来两滴。

我歪着头问他：“好喝吗？”

耀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木讷机械地点头。

“去拿罐头吧，在门外的水表箱里。”

耀祖迟疑了。

门外的温度，小小的他哪里承受得住，可婆婆却顾不上这许多，趁着小叔子睡觉的功夫，她直接抱着耀祖就往门外跑去。

“奶奶，奶奶我不要......”

耀祖的哭声将小叔子惊醒了，“妈，你这是做什么！”

只是他话刚说完，耀祖就已经被丢出了门外。

“拿到罐头奶奶就给你开门！”

9.

耀祖没能回来。

小叔子抓狂地捶在墙上，“妈，你是疯了吗，那可是你的亲孙子啊！”

婆婆有些心虚，可被自己儿子这么训心里怎么都不舒服，梗着脖子将他噎了回去。

“不过就是一个儿子，等你活下来了，你再找个老婆，随便你生几个都可以！”

又是对付弟妹时开始说的那通话。

我看向旁边虚弱的女人：“现在，你死心了吗？”

是我弟妹。

虽然我也恨她，可是毕竟上一世的时候，她并没有对我有过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在最后的时候，还劝阻过他们说等我身体好了再让我走。

弟妹紧紧抱着怀中烫了一身泡的耀祖，满脸即是心疼又都是恨意。

转而她抬头看向我：“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只不过是让你看看这两个**而已，如今我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了，至于救你，不过是我心情好罢了。”

我从旁边丢了一瓶水在她身上。

“给你家耀祖喝点吧。”再不喝水只怕救回来都没用了。

弟妹嗯了一声，慢慢拧开了瓶盖。

我转身佯装忙的模样，但其实手上的镜子将背后弟妹的举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瓶水她并没有给耀祖喝，而是自己仰头喝了个干净。

我看着耀祖虚弱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自己妈妈的作为，他伸手，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弟妹直接捂住了。

她满眼都是恨意。

耀祖在她手上咽了气。

弟妹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还抓了一把剪刀。

我摇了摇头，给她活路她都不要，那就不怪我了。

剪刀朝我后背捅来，弟妹嘴里喊着：

“**，去死吧——”

我往旁边挪了一步，脚下的机关正好将弟妹绊倒。

如果毫无准备，我怎么可能把她救回来呢。

我可不想做农夫与蛇里的农夫。

弟妹终究还是虚弱的，摔倒了剪刀又不再手上，她只能任由我将她绑了起来。

我拖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的嘴里还在喊着。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这样，耀祖也不会死。”

我冷笑了一声：“是你自己杀死的你儿子。”

我明明给了你们一条生路，可你却要往死路上去走，怨不得我。

将她扔在门口后，我盖住了耀祖的眼睛。

孩子，希望你一辈子投个好人家。

人之初，性本善。

如果有了好的教育，你不会成为一滩烂泥的。

做完这一切后，我将耀祖丢在了他妈的身上。

外边的气温果然够热，我不过呆了片刻，手上也已经热出了水泡，我迅速回到房间用冰水泡了起来。

屋外的弟妹从骂骂咧咧到挣扎再到没了动静。

我轻叹了一口气，南无阿弥陀佛。

10.

这两天的天气越来越热，之前被胶带绑好的窗帘滑落了下来，而婆婆和小叔子已经没有力气去管掉落下来的窗帘了。

太阳透过婆婆最喜欢的落地窗，直直地照射在婆婆的身上，她想要伸手挡住太阳光，可动作却越来越不协调，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她的嘴角也冒出了白色的泡沫。

这是热射病的前兆表现。

我打开视频，看着小叔子。

“这个房间只剩一人的时候，我会奖励那个人一箱水和一桶泡面。”

在人濒临死亡的时候，冒出来的潜力也不容小觑。

婆婆竟然颤抖着爬了起来。

她朝着小叔子颤颤巍巍地走去：“儿啊，我生你不容易，养大你也不容易，你就孝敬孝敬你妈我吧......”

从弟妹到耀祖如今再到小叔子。

在婆婆的心里，永远都是自己活下来最重要。

也是，当生命面临抉择的时候，一切都是虚无的。

人本生就是自私自利的生物。

小叔子摇了摇头。

“妈，老婆和儿子都没了，这次，我不能再由着你了。”

婆婆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愿意随了自己抛弃老婆孩子的人，竟然会在这最后时刻选择放弃自己。

“儿啊，你不能，不能——”

婆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小叔子扔在了门外。

烈日高温，让婆婆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

她的手迅速被烫起了泡，她抓着喉咙，想要哭喊却又叫不出来声。

她绝望了，只可惜这一刻她连眼泪水都流不出来。

上一世，我也如同她这般绝望。

女儿没了的绝望，被赶出家门的绝望，被活活热死的绝望。

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解脱了。

小叔子敲击着屏幕。

“水呢，泡面呢！”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抓狂。

可能意识到自己被我捉弄了，他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竟然是骗我的，骗我的！”

我嗯了一声。

“你任由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死，在最后还送自己的妈妈去死，你觉得，你又凭什么还活着呢？”

一时间的激动，让小叔子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嘴角开始冒出了泡沫。

在这种时候还情绪激动，怎么会不得热射病呢？

太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他身上。

他从面目狰狞再到最后无声无息。

我将所有视频彻底断开，删除。

此后，我与你们再无瓜葛。

女儿的哭声适时从摇篮里传出。

我轻轻抱起，在她耳边轻哄着。

“宝贝乖，宝贝乖。”

等高温末日结束，我会和你有一个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