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多日未踏足后宫,上朝也免了,天天呆在养心殿改奏折。说是逛御花园时被毒虫咬了,脸上长了一些疮。
阿箬知道皇上烂脸后假模假样去关心了一下,富察皇后包揽了工作,免了妃嫔侍疾,阿箬乐得清闲。
上辈子皇上拿她当表达深情的工具,让她在床头跪了三年。一想到皇上现在又痛又屈辱又只能找借口隐瞒,阿箬心中涌起了一股复仇的快意。
“主儿。”
乐福是阿箬的贴身太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容憨厚中带着几分福态,轻声禀报道:“主儿,嬿婉姐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一位身着淡雅蓝衫的少女跨过门槛,步伐轻盈而恭敬,跪在阿箬面前行礼:“奴婢嬿婉,请主儿安。”
“起来吧。”
“谢主儿。”
自把嬿婉领来,阿箬从未让她在跟前伺候,只命她专心读书练字,跟嬷嬷们学礼仪。今日初见嬿婉身着正式的大宫女装束,阿箬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上辈子,这身启祥宫制服对嬿婉而言,是屈辱、折磨、凌虐和痛苦。衣衫常被泪水浸透,宫鞋沾染了无数泥泞,启祥宫是嬿婉最不愿踏入的地方之一。
而现在,嬿婉嘴角轻扬,眼中闪烁着光芒,好像有很多话想跟长辈讲的小女孩,让人心生怜爱。
阿箬轻启朱唇:“这段时间一直没找你,学得如何了。”
嬿婉应道:“回主儿的话,奴婢已经看完《诗经》《史记》和《礼记》,今天早上练好的字也拿过来了,请主儿过目。”
阿箬接过字帖,书写的是《心经》,字迹既有钟灵毓秀之姿,又暗藏风骨,实属难得。
嬿婉家道中落父亲早亡,母亲重男轻女长年忽视,刚来启祥宫时不过略识文字,能在短短时日内,将卫夫人簪花小楷融会贯通,更添个人风韵,可见下了多少功夫。
“写得极好,此字与舒嫔相较亦不遑多让。”阿箬由衷赞叹。
那些贵女自幼良师教导,自诩高人一等,如懿写个字都要搬一盘花在旁边故作风雅。还不时抬头问:“阿箬,这个字还有其他写法,你知道吗?”“这个字的簪花小楷有特殊笔画。”
当阿箬想求教时,如懿又会一副“教你你也不懂”的表情无视她。看看卫嬿婉,宫女又如何,想做还不是一样能做到。
被阿箬夸赞,嬿婉心里甜丝丝的,面上仍保持着谦逊:“主儿谬赞了,奴婢一边练字,心里想着为主儿祈福,心诚所致才写得比往常更好。”
“油嘴滑舌。那盘桂花糕赏你了,退下吧。”
“谢主儿。”
嬿婉欢天喜地端着糕点出去时,阿箬眼尖地看到她手指上一抹红色。
她叫住少女:“站住。”
“主儿?”
阿箬语气淡了些:“你手上的戒指是什么?”
嬿婉下意识拉高袖子:“主儿,这是不值钱的玩意,戴着玩的。”
阿箬站起身,来到嬿婉面前拉起她的手:“这是凌云彻给你的东西吧。”
嬿婉抖了抖,手上的糕点差点掉到地上。她缩起脖子道歉:“主儿,对不起,奴婢回去就把它取下扔掉。”
阿箬放开她:“不必扔掉,你自己收好,一个戒指不算什么,但你要明白,我把你带回来的用意。”
嬿婉咬咬牙,放好糕点后立刻拔下戒指:“奴婢知道,这也是奴婢乐意的。为了门楣和家族,青梅竹马之情怎么也要割舍了,更何况,凌云彻对我的情谊也已不复往日。”
“那你和凌云彻还有什么没断的,今天一并解决了吧。”
嬿婉如实回道:“奴婢曾向凌云彻借过一点银子。”
“欠了多少让彩芽给你,马上去还,之后别再联系了。”
“是。今日之后,奴婢卫嬿婉与凌云彻再无瓜葛。”
阿箬赞赏地点头,让嬿婉下去了。年轻小宫女重感情,对凌云彻还有一点割舍不下很正常。阿箬并不焦急,就如懿和凌云彻这作死样,她会让嬿婉彻底对凌云彻失望的。
冷宫外,凌云彻远远看见一个淡蓝色倩影小跑过来,定睛一看是卫嬿婉,立刻甩脸色转身就走。
嬿婉一边跑一边喊:“云彻哥哥……云……凌云彻!你别走啊!”他不是当值吗?怎么跑这么远了!
幸亏凌云彻伤还没好,跑不了多久就被嬿婉追上。
凌云彻嘲讽道:“你过来干嘛,穿着启祥宫的衣服很显眼不知道吗?想向我炫耀就免了吧。”
嬿婉喘着气,把钱袋塞到男人怀里:“欠你的银子,还你了。”
凌云彻掂着重量,阴阳怪气:“果然是攀了高枝,开始拿臭钱砸人了。”
话虽这样说,凌云彻打开看了一下立马把钱袋塞到衣服里。
嬿婉不悦道:“凌云彻,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青梅竹马,你不为我高兴吗?”
凌云彻向她鞠躬行礼:“你有好的出处,我替你高兴。只不过登高跌重,慎嫔娘娘狼子野心,把你带回去只是利用你对付娴主儿罢了,并非真心。”
嬿婉语气也开始有火气:“慎嫔娘娘对我极好,让老师教我读书写字礼仪,这些银子也是她赏赐我的,不许你这样说她。”
凌云彻反驳道:“极好?她教你这些是为了更好利用你。卫嬿婉你想想,你的亲生娘亲都不会这样对你,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嬿婉脑袋嗡一声,气得发抖:“凌云彻!你这话也太诛心了,难道亲娘对我不好,所以我不配得到别人喜爱,不配别人对我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慎嫔确实不是好人,娴主儿就是遭她陷害才进去的。”
“当年的事我不得而知,但她是皇上亲自下旨废入冷宫的。凌云彻,你在质疑皇上的旨意吗?”
凌云彻急欲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我跟你直说吧,慎嫔想把你献给皇上争宠。”
嬿婉闻言,不假思索,淡然回应:“我知道。”
凌云彻神色由震惊转为深深的失望:“你果真被慎嫔带坏了,宫女入宫无异于步入深渊,慎嫔是在害你。”
嬿婉反问:“比在花房受人欺凌更地狱吗?”
“嬿婉,慎嫔品行不佳,她会算计你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宫道上回荡起清脆的巴掌声,凌云彻脸颊**,疼痛难忍。
嬿婉在花房做了很久粗重活,手上力气大,打得男人身形踉跄,站都站不稳,重重摔落在地。
凌云彻被杖责三十的**与地面亲密接触,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男人痛得泪水打转,勉强睁开眼,只见嬿婉立于面前,目光冰冷,如同陌路人。她抬脚就将地上的污水无情地踢向他脸庞。
“这是你污蔑我主的代价,你在冷宫过一辈子吧。我不欠你什么了,保重。”
嬿婉冷冽如冰,转身离去,留下凌云彻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嬿婉,嬿婉!”
直到宫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凌云彻都没站起来——因为太痛了,靠自己不可能站起来啊。
“有人吗?喂,喂有人吗?!”
赵九霄今天休息,冷宫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凌云彻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只能双手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
结果人没起来,又脱力摔回去。
“哎哟!好痛,痛死人了。”
凌云彻像一只没人管的野狗,趴地板上直到下午才遇到好心人扶起来,也因此错过了午膳时间,还因擅离职守又被罚了俸禄。
另一边,皇上刚批完奏折,毓瑚便进来了。
“皇上,”毓瑚忧心忡忡,急切道,“海贵人那边传来消息,她似乎有流产之兆,且面上突生痈疮,她说想见皇上。”
“好,”皇上合上奏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朕马上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