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青紫痕迹的脖颈无处躲藏,就这样醒目的暴露在来人的面前。
姜怀远刚还疑惑这两个婆子为何不去寻人,而是守在这里,直到门被打开,被扯掉披风的柳如卿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
惊诧之余,他看见了柳如卿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姜怀远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一夜柳如卿经历了什么。
先前秋棠跟他说这几个月府中发生的事情,起初他并不相信,不是因为不相信秋棠,而是他觉得柳元正到底是个正经的户部官员。
家风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可比拟的,再说柳如卿那孩子经历了那么多,总该不会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可眼下看来,秋棠说的只怕是含蓄了不少,是他没有思虑周全,更没想到他的大意,已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想到姜虞晚的那桩婚事,以及近几月的种种出格行为,姜怀远的脸色愈发铁青。
冷着脸喝退了所有围观的人。
被巨大的难堪包裹,柳如卿望向姜虞晚的眸光里淬满了恶毒,她知道,那两个婆子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更别提会在第一时间让她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一切一定是姜虞晚那个**在背地里捣的鬼。
柳如卿战战兢兢起身,咬唇用力地攥紧身上被撕扯变形的衣裙,目光却倔强地迎上姜怀远。
“带表**去收拾一下。”姜怀远避开柳如卿的视线,转头对正在看戏的春桃吩咐道。
看到姜怀远气得不轻,姜虞晚知道这个时候再看热闹不合时宜,便扯了扯春桃的袖子,示意她动作麻利的将柳如卿牵走。
而她则趁人不备,不着痕迹地俯身,捡起了一个东西。
“舅父!”柳如卿本打算破罐子破摔,逼姜怀远一把,岂料对方这个时候却回避了。
“先去整理,其余之事容后再说。”
说完,姜怀远不给柳如卿继续开口的机会,头也不回径直转身往正院的方向大步离去。
姜怀远痛心疾首,他怎不知柳如卿那挑衅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怪他,怪他直到现在还没能将她被扣在乐坊的身契给赎回来。
姜怀远有苦难言,地方府衙尸位素餐不办人事,他一个平头百姓,如何能与之对抗?
柳如卿不懂他的心酸,他不怪她,但她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
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何况如今她还身在贱籍,若是不洁身自好,就算将来他想尽办法将她的身契赎回来,她又如何嫁入清白人家?
柳家荣耀加身时,他从未沾过其光,一朝跌入泥潭,他却能倾尽大半家财去施以援手。
他自认对得起柳家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九泉下的亡妻。
生前未曾受过他柳元正的一丝一毫的恩情,死后却被柳虞氏以亲情之名一路裹挟,不得安宁。
姜怀远心梗得厉害,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都已经用尽全力将柳如卿从泥潭中拉出来了,她为何还要这般自甘堕落?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姜怀远唤来管家周全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顺便查一下,昨晚表**去见了谁?”
此事周全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手中还握着上京来的信笺,见姜怀远暂时没提,便恭敬回答:“膳房的张婶子说,她晨起去买菜时,看见表**的马车停在了城西巷尾的尽头。”
城西巷尾的尽头并无人家,也无客店,不过距离那个地方不远的就是府衙驿站。
想到驿站,姜怀远面色一青,脑子里浮现出柳如卿蓬头垢面被衙役狎玩的场景。
“此事我知道了,这几日暂时就不要让表**出门了。”姜怀远以为柳如卿是受人胁迫才会夜不归宿。
他打算今日便去找一趟苏慕白,苏慕白是苏州知府,正好听说近日朝廷派人来这边筹集赈灾银两。
朝廷来人,知府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正好他平素在商号这边还有些微薄的影响力,到时候能帮便出手帮一把。
他与苏慕白交情不错,但从未麻烦过他,这次却不得不拉下脸面,希望他能敲打一下负责押解的衙役。
只要能让那些衙役路过此地时不再威胁柳如卿,他宁愿通过苏慕白多舍些银子给他们。
“老爷,还有一事,这是上京送来关于长平侯府的消息。”
周全将手中的信笺交给姜怀远,姜怀远闻言,这才想起来前两日派人去打听关于上京长平侯府的事情。
他接过信笺,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不多时,他放下信笺,眉头微皱,周全见状问道:“老爷,信中所言可有不妥之处?”
姜怀远无声摇了摇头,这长平侯府虽然已外强中干,但瘦死骆驼比马大,若是轻易退了这桩婚事,只怕会惹恼了对方。
信中说长平侯府日渐没落,但外人不知,这侯府其实分东西两院,长平侯一家住西院,也是名义上真正的长平侯府。
据信中给出的信息来讲,这东院的主人约莫是个病秧子,常年都在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
从用药的体量上来讲,这东院具有一定的雄厚财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同为长平侯府,东院能一掷千金去抓一副药,西院却捉襟见肘到要节衣缩食才能度日。
“无任何不妥,若这长平侯府只是单纯的看上我们的银子,这桩婚事倒也没有悔婚的必要,若他看上的不止是银子,问题就棘手了。”
姜怀远暂时想不出其他原因,若是那陆林轩只是对姜虞晚一见钟情,他倒也乐见其成。
毕竟对方家底虽不厚,但好在家世背景够了。
即便不能给姜虞晚富足的生活,也能给她一个足以显赫的身份。
至于富足的生活,姜怀远心中泛起一抹柔情,夫人在世时早就帮他们的小混世备足了丰厚的嫁妆。
就算侯府只是个空壳子,他们也能供得起。
姜怀远没想到的是,侯府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复杂,不过这是后话。
“老爷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将这桩婚事给退了。”
姜怀远不是没想过要退,但对方的身份却让他退而却步,若是有个万一……
他赌不起。
“对了,继续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位东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