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是我嫁入景王府的第三年。
我是为整个上京所不齿的景王侧妃,只因我是靠着与前上官大人之女上官昭昭相似的脸。
才嫁给了战神景王。
可无人知道,我就是上官昭昭,就连他,也不信。
我们相互折磨了三年。
终于在娶我进门后的第三年。
我想通了。
与其互相折磨蹉跎半生,倒是不如放手......
可,他却不愿意了。
1.
是夜——
我被慕离按在床上,任由他肆意发泄着。
“昭昭~我好想你昭昭~”
他口中喃喃着我的名字,满是思念,可这话,在这三年里,我听得太多了。
我熟练地环住他的脖子,故意压低声线谄媚道:“王爷,昭昭在~”
他听见了,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下了。
“啪!”
我被他狼狈地抓起,随后又一掌将我扇倒在地。
“滚!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不配......
我颤抖着手覆上早已红肿的脸。
踉跄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薄纱,抽泣着跑了出去......
不过我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了庭院内的一棵歪脖子树下,静静等待着。
我才离开没一会儿,文娇儿就带着膳食忧心忡忡地踏进了屋子。
“一,二......”
“你在做什么?”
“看着便是。”
“三!”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
堂堂景王妃文娇儿,就被她的好夫君连人带着食盒都给扔了出来。
我双手捂着嘴,看着文娇儿气得跺脚的样子险些笑出了声。
这样无趣的戏码,却是我在王府这几年唯一的乐趣。
心底那股子苦涩不由得蔓延开来,令我瞬间便没了看下去的兴趣。
我拍了拍手,正准备回房间,却见一个黑影悄然落下。
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十七八岁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月色好巧不巧地打在他的脸上,生得是一派俊秀。
不过,我并未在王府见过此人。
“你是何人?!”
我被吓得就要往回跑,下一秒,他拉住了我。
“侧王妃,夜深了,戏也看完了,该往前走了。”
“你怎知,我是谁?”
这王府死气沉沉的,何时来了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他向我行礼,又指了指我的嘴,就告辞了。
“声音吗?确实。”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夜里的景王府格外的冷,我裹着薄纱踏进院子。
本来指望趁着天还未大亮再寐会儿。
可我还没来得及躺下,一阵烛光就在门前亮起。
“姑娘,你这手!又是王妃?!”
青桔焦急地攥住我被烫伤的手,哭得花容失色。
我见怪不怪地将手缩了回去,轻道:“今日,我丢了景王府的颜面,王妃罚我,我忍了。”
可惜小姑娘还是将我左右翻来覆去地看看,生怕我出事。
我出声安慰着她,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日子,怕也只有苦苦地熬下去。
2.
我本是尚书上官大人的幺女上官昭昭,是整个上京人人艳羡的贵女。
自幼,同景王慕离一同长大。
若是没有那次陷害,我才该是他的正妻。
可惜,命运弄人,我爹卷入朝中储位之争,一夕之间,上官家被判了个株连九族。
我也在家中被人掳走,再醒来时,就出现在了太子的软榻上。
我几番挣扎逃跑,却被他辗转送入了依兰阁。
那是上京中最大的花楼。
来客往往,他们也只是惊叹我的舞姿和那张与上官昭昭的一般无二的脸。
我也曾去寻过慕离,可等来的答案永远都是,他还在战场,尚未归来。
我给那些侍卫塞了钱,恳求他们把这封信带给他。
我心灰意冷,从前的教养让我不堪折辱,几欲自尽,可都被太子派来的人给救了下来。
最后,我终于是妥协了,开始学着用魅舞去取悦那些给赏银的恩客。
可笑的是,在三个月后台下,我看见了他。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而后吩咐完小厮就往后门走了。
我满心期待着,他是来救我的。
可当我被一个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去时,我还奢望着他只是没办法。
只是,文娇儿的出现才让我彻底认清了现实。
无人不知,文娇儿眉眼与我有五六分相似,而她,却成了景王妃。
他任由文娇儿欺我辱我,甚至在有一次我被文娇儿逼着灌下一大碗避子汤时。
他匆匆赶来,警告文娇儿不要弄坏我的脸。
我的声音也是在那一次,彻底毁了。
我试图解释,可他只会咒骂我,说我在侮辱这个名字,说真正的上官昭昭早就死了......
是啊~
比起我从一个天之骄女,一夜间变成被太子侮辱,又送进花楼的花魁。
他更愿意相信我已经死了吧。
可他不该......他不该这么羞辱我!
上京所有人都有资格瞧不上我,但唯独他慕离,他不配!
他们只看到了他风光无限的那一面,却无人知道。
慕离在没有成为战神景王之前,只是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
若没有我爹的帮衬,他怎么可能,能拥有这一切。
我爹是因他才被太子盯上,就连我的境遇,也是拜他所赐。
可笑我年少时喜欢,竟为我上官家埋下如此大的祸根!
我满腔的爱意,也在他一次次醉酒后喊我昭昭,又一次次听到我的声音欺辱我时,化为乌有。
我给了自己三年来看清这个虚情假意的爱人。
现在三年已到,我也要为我自己谋一番出路了。
3.
第二日
我早早地起身,收拾好一切。
今天,就是我要彻底离开景王府的日子。
今日是上京的琼花节日,所有皇子都必须带着自己的正妻前往宫中赴宴,慕离也不意外。
“侧夫人,王爷寻你过去。”
文娇儿身边的红芍出现在了我的园门前。
我看了看青桔,这丫头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
毕竟,这么重要的日子,往年文娇儿早就架着慕离走了,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将暗暗手上的水泡戳破,默默应下。
我跟着她一路,却见这路越走越不对!
“这路,不是去往王爷房间的吧?”
“侧夫人,这是王爷的令。”
她挑衅地望着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晓慕离的性子,他是断然不会在白日唤我去伺候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文娇儿。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推开了眼前的房门,突然感觉后背一股推力,就连青桔的手都没来得及拉住我。
“夫人?!”
“将她嘴巴堵住,绑了扔进柴房!”
“是。”
我反应过来,随即拼命地拍着房门,大吼道:“红芍!你这般对我,你就笃定我不会见到王爷?!”
“侧夫人,奴婢的确是奉了王爷之名,奴婢......这就去请王爷。”
她朝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我心下愈发不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离那家伙到底是......
“嘭!”
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身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还伴随着男人的低吼。
红芍的临走时的话顿时浮现在我的脑海。
慕离文娇儿......你们这对奸夫**!
自己羞辱我还不够,还要......
我的不受控地滑落着,拼命地敲打着房门。
身后沉重脚步声愈来愈重,恐惧之感渐渐将我包围。
“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是你,侧王妃。”
侧王妃?她寻的还是王府中人?
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不敢回头看。
身后之人上前了几步,将我扶着肩面对着他。
我这才看清,眼前这个面色俊朗的少年,不正是昨日夜里的家伙吗?!
他笑得一脸的春香荡漾,又道:“不认识我了吗?”
这张脸......确实令人难忘。
“我记得你的脸,但,你确实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伸手想要打掉他握着我肩膀的手,可他竟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俊俏的脸上也多了些潮红。
这状态......他!
“你!你被人下药了?!还是那种药!”
他痛苦地点点头,不过却是放开了我。
“是上鸯春,冷浴解不了。”
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不知他的眼尾已经染上了绯红。
上鸯春,是只有贵族和皇族才能拥有的一种秘药,专用于......夫妻生活中不解风情的男子。
且它与寻常的**不同,它也算是半位药,可令使用者重展雄风!
“侧王妃......”
怪不得......怪不得红芍露出那般的笑容!
我立刻跑到窗子旁边,可这窗子在我几番晃动下竟纹丝不动!
我感受着身后的人越靠越近,恨不能现在就长翅膀飞出去!
“侧王妃,闫生求......求你,求你帮我!”
他闭着眼,开口。
“不可能!”
我拔出发髻间插着的那只桃木簪,双手紧紧握在胸前。
“你今日若敢碰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忽地笑了,而后开口:
“侧王妃,您身份尊贵,闫生不敢冒犯,所以只能斗胆借您......一用,我......会很快。”
我沉溺在他的美色里,鬼使神差道:“好。”
院外,桃花开得正盛。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将手藏在袖中,正欲上前。
却在未来得及上前,就被一只手拽住。
“做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不满他这几番越矩的行为。
“别靠近,他会踹门。”
“你......”
我还在与他争辩,身后就出现了一阵冷意,与之而来的还有木门门板断裂的声音。
红芍站在慕离的左侧,在门开的瞬间当即跪下,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王爷,您瞧,侧王妃果真耐不住寂寞,来这侍卫地界,寻......寻欢作乐。”
我本欲辩解,却见门口出现一抹颜色。
文娇儿一手拿出帕子抚在眼前,见那模样是哭,可由硬生生地忍着,让人见着又坚强又可怜。
我冷笑着,见慕离眼中出现了那似曾相识的怜爱模样。
心还是不由得抽痛。
“王爷......王爷将妹妹交于我,我却未尽到姐姐的责任,还望王爷惩罚妾身吧!”
“这不怪你......”
慕离伸手揽过她,眼刀狠狠地扫过我的脸。
“莫要仗着你与昭昭相似的脸,本王就不敢杀你!”
我与他一同长大,他这样,明显是动了怒。
可他不记得了。
曾几何时,那个失势的皇子哭着揽住我,在他母妃的坟前许下诺言。
“昭昭~我慕离,此生定不会负你!若违此誓,便叫我死于野兽之口。”
年少时的誓言,终究还是听的人记得最清。
我仰着头,突然道:“若我说,我同此人什么都没有,王爷当如何?”
他不言,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之色却被我看得分明......
眼前突然一黑,先前一直未说话的闫生竟挡在了我身前。
他淡定道:“王爷不信您的侧夫人,可这屋子,是王爷身边的文少爷来传话将我邀来。”
“既然今日一定要我与侧王妃给王爷出气,那可否也带上文少爷?
文藏?那不是文娇儿安在慕离这家伙身边的心腹吗?慕离会听他的?
我怀疑地望向闫生,他只是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来人,把文藏给我带上来!”
我眼睁睁看着文藏被捆成一个肉粽子似的架上来。
文娇儿见到文藏时明显慌了一瞬,连手中的丝绸帕子掉落都未曾察觉。
短短半日,我才发现慕离和这个叫闫生的少年之间,有一种很深的信任。
他要鞭刑,他准了,他要杖刑,他准了,就连他说要将文藏下大狱,慕离也马上要开口。
不过还是被文娇儿给拦住了。
最后,文藏丢了快半条命,而闫生更是没了与我苟且的嫌疑,还被慕离安给我做了“贴身”侍卫。
我也被他轻飘飘几句话给打发了回来。
我了解慕离,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听信旁人话的人。
想要慕离改变主意,可是很难的。
不过倒是可怜了文娇儿,精心设计了这么一场局,到头来还要强撑着精神陪着慕离去参加琼花节。
我叫上闫生帮我一起把青桔救出来,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我用手指细细描画着青桔的眉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见过上官昭昭的画像,侧王妃与她,真的很像。”
他环抱着弯刀在我身旁开口。
被人无数次说像从前的自己,当真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那你说,我和上官昭昭,我们谁更好。”
我淡漠地说着,一遍遍回忆着爹爹死前留下的话。
他对我不像其他的闺阁**,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个字不是名节,而是,要惜命。
他同我说过,虽然他是为了我,甘愿卷入这夺嫡风波之中,但他也是自己愿意的。
他总教我要贪心,人生在世,比的就是一个赌徒心态,若什么都不图,难免无趣了些。
在他这番教导下长大的我,在人前乃至曾经最爱的慕离面前,我都不曾露出过任何锋芒。
上京贵女会的,我都会,甚至我会逼着自己做得更好,可我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地明白。
那终究不会是真正的我。
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很多事,比如,太子想要得到我,只是为了得到我爹旧部的支持。
可朝堂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我一个罪女身份,没有一个旧部会甘愿冒着这种险。
比如,我知道慕离的出现绝非偶然,可我还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回了王府。
我知道太子撮合我们的原因,无非是利用我的身份和慕离知道真相的愧疚,来拿走他的兵权。可,那又怎么样。
我爱慕离,是很久以前了。
他和我不同,我与爹爹一样都是看破不说破的人,慕离倒是个坦诚性子,他并非一开始就喜欢我。
而是在我一次次地接近后,他才真的喜欢上了我。
他同我说,他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可惜,那些过往都在他一次次纵容文娇儿伤害我后,愈发模糊了。
我也曾祈祷过,他只是不知道我是上官昭昭。
但,无非是掩耳盗铃,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娶文娇儿那个只是侧脸与我相似的脸。
我也自嘲过,如果他真如他自己所言。
那我,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