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和叶恬双双住院。
前者脑震荡。
后者抢救得及时,嘴巴嗓子还能要。
但,痛苦的是,叶恬至少一个多月,那张嘴里都吃不了任何东西,粥都不行,只能输营养液。
晚上,叶鸿回来。
叶辞声临时有场手术,又回医院去了。
叶桑在餐桌前吃饭。
叶鸿在桌前坐下,视线隔着眼镜的镜片,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
叶桑喝着排骨汤,头也没抬,“找我算账?”
“我如何敢?”叶鸿沉声开口,“刘娥我不管,但叶恬到底是我女儿……”
“如果她不是你女儿,她现在就不是躺在医院里了……”叶桑抬头,微笑,“而是棺材里。”
“……”叶鸿摘下眼镜,捏了下眉心,“我警告过她们很多次不要惹你。”
“人若是听警告,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罪犯了。”
叶桑长睫煽动,淡笑,“三年前刘娥给我下药,买凶绑架我,试图杀了我,我当时身体不好,才没找她算账,时隔三年,依旧是她们先惹我的,我清算一下,不过分吧?”
叶鸿沉默了会,“不过分。”
良久。
他看着对面,身上毫无岁月痕迹变化的叶桑,“长生不老……是不是很好?”
叶桑手里勺子微顿,“其实很痛苦。”
叶鸿又沉默了会,“听辞声说你又要离开。”
“我会回来给你送终的。”叶桑淡笑道。
“……”叶鸿突然笑了,“你给我爷爷送终,给我爸妈送终,还能给我送终……”
长生不老,在这个科学的时代真的很难解释。
他每次看到叶桑的时候,都会怀疑世界是不是假的。
多么虚幻啊?
却真的存在。
叶鸿长长叹了一声,“公司的股份我依旧会永远为你留着,叶家,也永远都会是你的家。”
叶桑没说话,喝完最后一口汤,上楼睡觉。
次日一早。
叶桑离开叶家,打了辆车前往郊区荷山疗养院。
荷山风景秀美,一座华丽庞大的建筑坐落在其中。
外围有一片湖泊,里边种满了荷花。
这个季节,荷叶浓密翠绿,蔓延得似连了天。
背后靠山,满山红枫如火一般绵延。
是个好地方。
疗养院的前边是大楼建筑,而在最深处的草坪上,却有几间木屋靠山伫立。
木屋小院里种满了花草,木屋的后墙上,爬满了蔷薇,一簇簇开的灿烂,覆盖了整个木屋屋顶,如同童话世界。
叶桑还没走近,一只黑色的猫就从屋顶花丛里跑下来,飞似地蹿进她怀里。
“小希望长大了。”
叶桑接住它,摸着它脑袋,笑眯眯的,平日里那满身的死气苍凉都散了不少。
“喵~”黑猫蹭着她,很开心的模样。
“阿柳。”门口那边传来轻喊,“是你吗?”
叶桑抬头。
木屋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孩,她瘦弱高挑,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五官精致漂亮,站在花海里仿佛如仙女。
可她那双眼睛,却被蒙在一条绷带之下。
明明看不见,还种这么多花,说什么喜欢花香。
叶桑轻叹,放下怀里的猫,走过去,“是我。”
“阿柳!”女孩扑进她怀里,没问她这三年去了哪,也没问其他任何事情,就这样抱了她很久很久,“你没事就好。”
叶桑带她进屋里,先解开她眼上的绷带。
女孩的眼睛紧紧闭着,丝毫都睁不开。
叶桑伸手抚摸,“这几年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孟糖笑道:“我很好的,这里的人把我照顾得也很好。”
“拿了我那么多钱,疗养院都是我建的,对你不好,他们就全可以去见阎王了。”
叶桑啧嗤道,把绷带轻柔的给她系回眼上,从随身斜挎的黑色小包里,取出一个极小的盒子。
里边是九目天珠。
“别人说这东西免灾避邪,买来给你玩。”
她给孟糖戴上。
孟糖手摸了一下,嘴角弯弯,“谢谢。”
过了会。
孟糖轻声问:“阿柳,找到你身上的秘密了吗?”
“没有。”叶桑低垂着头。
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河边上,河两岸是尸山血海。
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唯有岸边一棵柳树青翠。
在腥风血雨中摇曳,孑然于天地。
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身上当时有个写了“桑”字的玉牌,她看着河边那棵青柳,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叫桑青柳。
这是她第一个名字。
她很强大,像是与生俱来的。
也很漂亮。
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说。
她走到人多的地方,学习着正常人的生活知识。
试图找到自己的身世和记忆。
可后来,她发现,自己死不了,也不会老。
被人骂怪物,疯子。
再后来,有人找到她,说可以帮她解开身世。
结果,那些人是为了长生。
他们利用她,研究她,生挖她的血肉。
还威胁她。
她心情不好,就全都杀了。
她开始在这世界上流浪,直到如今一百五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有[那个地方]还没有去过。
但[那个地方]只留于传说中,连具**置名字都没有。
人人提起,都讳莫如深。
至今没有出现,也没人能找到。
以前的她,需要喝血活。
可是,她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不是什么吸血鬼。
咬人的话,被咬的人也不会变异。
至于是不是什么病……
不知道。
只是近几年,偶尔会觉得身体虚弱,会晕倒。
叶辞声说她是贫血,低血糖。
她就信呗。
“古老术家最近在活动了,炽血石也出现了,死不了就一直找呗,早晚能找到的,你就在这里住着,谁也不会找到你的。”
叶**了桌上梳子,给她梳着柔顺的头发,“我会找到那里,拿回你的眼睛。”
孟糖本来有双能看透未来的眼睛,后来被人挖了。
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好。”孟糖点头,伸手握住她手腕上那串佛珠,轻声道:“阿柳,不要随便杀人。”
“没随便杀。”叶桑挑眉,“不用每次都叮嘱。”
她以前活得无聊了,喜欢养个人玩玩。
后来,她发现。
杀一个人,比养一个人更要方便简单。
她杀人都很认真的。
但孟糖总是说这是个和平的法律时代,要遵纪守法,沾太多鲜血会造下杀孽。
那样不好。
她听了。
但若是非有不长眼的,她也没办法。
孟糖笑了笑,手握着脖子里的九目天珠,唇角微抿,“还有,佛珠一定不要摘下。”
叶桑笑道:“好。”
*
“这荷山疗养院啊,就是好,风好景好空气好。”
站在疗养院顶楼,权司鸣伸着懒腰叹息道,“如果不是还有事,我都想住在这……”
突然间,他余光突然瞥见疗养院最深处的那片草坪上,一座被花团锦簇着的精致小木屋,有两道身影在那里玩。
还有一只黑色的猫,在两人中间蹿来蹿去。
很是活泼。
“那个人……”
权司鸣怔了怔,拽了一把旁边的厉绥洲,“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叶桑?”
厉绥洲正在讲电话,被他拽着一下余光望过去,不由一怔,跟电话里说了句“稍后再说”,就挂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权司鸣拉住厉绥洲。
厉绥洲微眯眼,下意识摸了下脖子里。
创可贴还在。
两人下了楼,往疗养院深处去,在前往草坪那边一扇大门前的时候,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
“两位先生请止步,里边不能去。”
权司鸣挑眉,“不能去?里边为什么有人?”
保安道:“病人。”
“你们这……”权司鸣有些好奇,“什么病人能让你们疗养院,给她单独开辟这么大地方?”
能来荷山疗养院的都非富即贵,而且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保安就说道。
“里边那位病人的家属,给疗养院捐了五个亿,单独要了一块地,盖了一座木屋,住她的家属,除了规定的负责人员,其他一切外人都不得进入。”
“有钱啊这妹妹……”权司鸣小声嘀咕。
厉绥洲眼尾上挑,“她叫什么名字?”
保安不好意思一笑,“这个是保密的。”
权司鸣朝保安堆上笑脸,“里边那位女孩是我们朋友,不让我们进去,你可以通报一声吗?”
保安顿了顿,摇头。
权司鸣舔了下唇,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
大概一千。
保安瞥他:“我在这守门,一个月十万。”
权司鸣:“……”
保安:“你今天就算给我十万,我也不会去的,不然,我后半辈子的月入十万的铁饭碗神仙工作就都没了。”
权司鸣:“……”
好想拿钱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