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婳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小孩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敏捷的翻进了她的屋子里。
小孩身上锦衣玉袍,但是有点脏,衣摆沾了泥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你就是……夫人吗?”小孩呆呆地说道。
时婳忽然想起来,之前好像是说赵煦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莫非今天回来了,这是他哪个弟弟妹妹的孩子?
“薄云绵雾,进来。”时婳唤道。
那小孩被她吓了一跳,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哽咽道:“不要……不要赶我走。”
薄云绵雾都进来了,见她房里窜出个人,也是惊了一条,时婳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绵雾蹙着眉,“门房那边都怎么做事的,这么大个孩子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小孩因此变得更紧张,他看着时婳,忽然说了一句,“不是说要让你做我的母亲吗?怎么……怎么不来找我。”
这话一说出来,时婳挑了挑眉。
薄云当即叫嚷起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诨话!”
孩子被薄云一吓,耳朵都背起来了,直往时婳身后躲,“我……我也不知道……是祖母说的。”
赵母?
时婳给绵雾使了个眼色,蹲下来对那小孩柔声道:“你觉得,我漂不漂亮?”
小孩点点头。
时婳伸出手来,“那我们来拉钩钩好不好?拉钩钩,今天我们说的话不能让祖母知道。”
小孩有点迷茫了,抽噎道:“可是……祖母说,以后听祖母的,不能听夫人的。‘’
时婳故意别过脸,“那我不和你玩了。”
“不要……一一想和夫人玩,夫人想跟一一说什么,一一都不会告诉祖母的。”
时婳:“你爹爹和你娘亲,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一一说:“我爹爹是赵城,我娘亲是……我不知道是谁。”
绵雾说:“赵城?似乎是侯府某个旁支。”
时婳眯了眯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一,你是什么时候到侯府来的呀?”
一一对着手指,支支吾吾:“好像有……有六个!六个五天!一一记得的!一开始祖母跟我说,让我乖乖听话,让夫人喜欢我,让我做夫人的儿子,还说,但是也不能太听话,那也可能……哎呀记不清了,反正后来,祖母就让我和嬷嬷一起,搬到了一个黑黑的小屋子里。”
他可怜的看着时婳,“我没吃晚饭,真的好饿呀,嬷嬷也看着我不让我出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我想问问夫人,还让不让我做您的儿子啊。”
时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想,她先抓了一把花生给他,“你先吃着。”
“好。”他倒是乖巧。
三人走到一边去,绵雾低声说道:“夫人……这怕是老太太原先的安排。”
时婳颔首,也不意外,以老太太的性子,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也不能让这家产这爵位从此就落在了那几个庶子的头上,左右正妻是已经有了,那便从宗族旁支里给她过继一个孩子,将来继承爵位。
只是这孩子才刚被接过来,那头赵煦之就回来了。
有个大活人杵在这儿,自然就不需要过继了,只是这事原主从来没不知道,细细想来也是有点奇怪,按一一的说法,赵母是藏着掖着的,生怕府里人知道。
她们三个低声说话时,一一就抓着筐里的花生,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支支吾吾道:“夫人……不要我做你的儿子了吗?”
这孩子今年应该四岁左右,说话口齿倒是十分伶俐。
时婳想了想,问他,“你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吗?”
一一眼睛立马亮起来,举手说:“知道!我家的名字叫云州!”
云州,地处中原,离京城并不太远,但古代车马缓慢,过来一趟也需要个把月时间。
“那你想不想回云州呢?”
一一重重点头,“我不想跟我爹爹分开!爹爹对我可好了,还会给我买饴糖吃,那天晚上,是婶婶把我带走的……婶婶还说天亮了就让爹爹来接我,但是爹爹怎么一直没来呀。”
时婳眉心微蹙,轻声道:“一一你想回家我就帮你回家,但你也要帮夫人,好不好?”
一一毫不犹豫,“好!”
时婳点点头,随即唤道:“来人。”
院子里的下人们鱼贯而入,见她这屋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请罪,时婳摆摆手,吩咐她们先把这孩子送回去,明日一早会去找老太太禀明此事。
一一很快被嬷嬷拉着手带走了,临走之前,回头望了时婳一眼。
时婳顿了顿,道:“等等,先送他去小厨房,让他吃完了再回去。”
嬷嬷恭维了她一句,“夫人心善。”
时婳不置可否。
正巧这时候,又过来一个面生的丫鬟,说道:“夫人,侯爷邀您一同去西厢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时婳瞧着这丫鬟有些面生,开始时颇有些警惕,直到绵雾提醒道:“这是侯爷身边那位……”
时婳:?
哪位啊。
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丫鬟见她没有动作,语气里隐隐有了焦急,"夫人,当真不是奴婢唬您的,的确是侯爷叫奴婢来的。”
时婳对赵煦之没啥兴趣,这么晚了她也懒得动弹,但是她的确对西厢房那位“贵客”有点好奇。
……
丫鬟提着引路的灯,她身后跟着薄云和绵雾,四人静悄悄的往西厢房走去。
若是在时家,世家宗妇晚上不得见外男,哪怕是当着夫君的面也不行,赵家毕竟是武家,没那么多规矩压人,赵煦之多半也是真碰上了急事,才会让她一同去,只是依旧不得张扬,知道的人多了,难免要嚼舌根。
等到了西厢房,果然同她之前想的一样,他们府里安排的丫鬟都在外洒扫,主屋的门口立着两个黑衣护卫,虽没佩刀,但瞧着很不好惹。
时婳不用进去,丫鬟也只是叩过门便退开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嘎——”一声响,赵煦之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是面色上略有疲惫,别的倒是看不出什么。
他挥手屏退其他人,行至时婳跟前,说:“库房你的东西,你可都熟悉?”
时婳斟酌着道:“库房里一般都是在册的,夫君是要找什么?”
赵煦之说:“一枚玉扳指,你这两天有空便找出来。”
时婳点点头,“我回去吩咐账房,只是库房里玉扳指很多,不知夫君是要找哪样的?”
赵煦之一时也哽住了。
他看了看时婳,然后安静片刻,艰涩道:“不能直接找出来?”
时婳觉得这颠公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罢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领着时婳往屋内走去。
时婳首先看见的,是红木底座屏风,隔绝了屋内的情景,只闻到隐约传来的沉水香味道。
时婳坐在了紫檀圈椅里,屏风把人遮的很严实,她什么也看不见,赵煦之站在她身侧。
“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