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四毕业时,我怀上了乔彦哲的孩子。
别人都以为,是我不择手段勾搭,才让他一个豪门少爷娶了我这个孤女。
那时乔彦哲对我说:“夏晚,以后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吧。”
我奉为信条,放弃事业当起了全职主妇。
可后来乔彦哲的白月光阮余回来了,我知道我也该退场了。
……
“客户对婚纱成品的布料材质不太满意,如果采用……”
察觉到对面听的人的分神,我打了个响指调笑道:“怎么了都?心思哪儿去了?这就急着下班见男朋友了?”
“哎呦,晚晚姐,到底是谁男朋友着急,连下班都等不及啊?”
“就是啊,晚晚姐,到底是谁家男朋友这么会哄人,叫人都没心思上班了啊!”
办公室几乎要冒粉红泡泡,顺着她们的视线,我疑惑地回头。三层的落地窗前,数辆无人机亮着灯光排列成形,赫然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作为婚纱设计师的我拥有一颗向往浪漫主义的心,而这样愿意花心思哄我的,一看便是高向阳的手笔。
我走近落地窗前,抱着花的高向阳适时抬头,腾出手朝我挥手,脸上是一览无余的年轻和朝气。
顾忌着身后还站着一群看我热闹的小姑娘,我用口型提醒道:“适可而止。”
可楼下的人耸肩一笑,故意视而不见,操纵着无人机变化队形。
很快,一行英文字出现在天空——Forgiveme。
“原谅我,哎呦呦,你家那位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弟弟就是粘人,我们晚晚姐要招架不住咯……”
在一众调笑声中,我留下方案面红耳赤地落荒而逃。
高向阳等在楼下,见我出现,抱着花追了上来,扯着我的袖子摇晃,和小时候很多次犯错求饶时的撒娇一样。
“晚晚,不生气了行不行?是我错了,我认错,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跟自己较劲好不好?我做的早餐你都不吃,中午也不带我给你做的便当,现在肯定饿坏了吧?”
我有些无奈,一时不知道我在高向阳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他一个小我六岁的小鬼,凭什么会觉得我照顾不好自己呢?
地下车库的灯光有些暗,我反手将人压在车上,堵住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周遭安静下来,彼此的心跳震耳欲聋。毕竟刚确定关系不久,这样的亲密对于我和他而言都算新奇。浅尝辄止,我退后一步,放过了被我蹂躏的唇。
“咳咳,”我假装对此信手拈来,抱着手盯住他:“说吧,除了昨天被发现的,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嘶……”高向阳揉了下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不敢看我的眼。
“瞒你一件事就亲我一下,还有这好事?那我得好好数数了。除了昨天被你发现的,你的工作室所在的大楼是我的资产以外。我努力留在京市只是因为这里离你近一点,你不知道吧?”
我摇头。
“那这算一件,”高向阳掰着手指头计数:“你不回桐城的那些时候,你家我都有好好在帮你打理,这你也不知道吧?”
突然想起桐城家里窗台上那盆很难养的花,上次回家时满满开了一花盆。我眼神一黯,突然就没了心思再继续刁难。
可面前凑近一张俊脸,满脸都是得寸进尺,揽着我的腰靠近:“嗯……不想数了,你心软,我可都要留着当免死金牌的。不管了,讨点甜头,再亲我一下。”
他手掌大,握在我腰间的痒痒肉上,我没绷住笑出了声:“哎,你别摸那,我要生气了高向阳……”
“哪?这?”
“哎,我真的要生气了……”
高向阳背靠着一辆迈巴赫,我扑在他怀里的那刻,车灯亮起,我喉间的话戛然而止。
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是我的前夫,乔彦哲。
*
“怎么了?”高向阳将我搂在怀里,顺着我的视线回头。迈巴赫降下车窗,车里露出一张脸色不虞的脸。
“夏晚,上车。”
手坏一阵震动,是我定的闹钟响了,备注是“小宇生日”。
高向阳并非不知今天我要去前夫那里陪儿子庆生,可他仍对乔彦哲颐指气使的态度不爽。
他将我扯到身后,冷笑地对乔彦哲发难:“你凭什么这么对她说话?”
乔彦哲自打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自然不会把委屈给自己受,他薄唇一掀,毫不客气地反击:“凭我跟她有个儿子,你又凭什么阻止她上我的车?”
我拧着眉想阻止乔彦哲的恶言恶语,却被高向阳揽住。他不气反笑,从背后拥着我,对乔彦哲是示威也是挑衅。
“凭我年轻,凭我记忆力好,车里这位先生,你和晚晚已经离婚两年又三个月零两天了。这位前夫哥,我有底气让晚晚不上你的车,当然是凭她爱我。”
乔彦哲大概是从没见过堂而皇之把爱来爱去挂在嘴边的男人,不爽地按了喇叭,吐出刻薄的两个字:“笑话!”
“不被爱的才是小丑,你才是笑话。”
我拉住高向阳,示意他松开罩在我耳朵上的手:“好了,好了,别闹了。”
乔彦哲打了转向灯,车子与我擦肩而过时,他转头把话留给了我。
“我在上面等你,时间不早了,别让小宇等太久。”
骄傲如乔彦哲,向来不屑与人起口舌之争。纵使无意入局,也很快抽离。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也习惯了我的顺从。
我并不讶异他会在这方面输给高向阳,毕竟,我的爱于他而言,曾经是唾手可得又寡淡无味的。他自然不会想浪费时间在争抢他弃如敝履的东西上。
高向阳从后备箱将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提了出来,像老父亲送嫁那般依依不舍。
“我也能送你去啊,为什么非得坐他的车?”
“油费贵啊,省省咱们明天一顿排骨钱就有了对不对?”我绞尽脑汁哄着被醋意占据大脑的现任,也缓解着即将单独和前夫单独相处的不适。
“那你几点回来嘛?”
“很快的,我和小宇约好了,明天带他去海洋馆,今天会提早结束的。最晚十点,你来接我好不好?”
“当然好,”高向阳满意地揽过我的肩,软了语气问:“那回来还爱我吗?”
“爱你呀!”
我垫脚吻了吻高向阳的额头,视线却与车里的乔彦哲撞上,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让我呼吸一滞。
高向阳将东西放进迈巴赫的后备箱,送我坐上副驾驶时,颇有深意提醒道:“乔总身边美女如云,不会卑劣到想用父凭子贵这招来和我抢晚晚吧?”
回一句“不会”,两个字,可以简单高效打退高向阳的疑虑。可出乎意料的,乔彦哲什么也没说,只是关上了副驾驶的车窗。
*
“新男朋友?”乔彦哲偏头问我,可没等我的回答,他先做出评价:“换口味了。”
我想缓和气氛的话在唇间转成一个笑:“是啊,换了。”
换了和他截然不同的类型。
乔彦哲眼神黯了黯,汽车在车流中逞凶,激得被甩在后面的车主纷纷鸣笛泄愤。
我做过六年的乔太太,自然不是第一次坐乔彦哲的车,却是第一次这么轻易地看穿乔彦哲的愤怒。又或者说,是乔彦哲的愤怒在此刻不加掩饰的宣泄在我面前。
可他在愤怒什么呢?气愤我找了与他截然不同类型的男友?还是气愤我不再围着他的世界转了?
可人都是会变的。这句话,还是他送我的离婚礼物。
一路无话,车停在地下车库。我推门,可车锁未开。乔彦哲抱着手臂靠在车座上,眼里没有半分焦急,似乎打定主意要我先开口求饶,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
或许是被偏爱过便不想再继续委曲求全,又或许是离婚后我认清了太多事情,所以我并没有顺他的意。
沉默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蔓延,同我第一次见到乔彦哲的场景出奇的一致。
乔氏集团热心公益,成立的基金会每年都会捐助家庭困难的学生。而我,就是打小受到乔氏资助的学生。
从上小学开始,到大学结束,乔氏集团的每笔汇款让我铭记于心。对于一个父母双亡,跟着外婆长大的孩子,乔氏于我是救星,更是恩人。
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每年生日会收到资助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地址除了京市之外更多的是远在海外,但不变的是寄件人的名字——乔彦哲。
对于刚上小学的我而言,那是除了我的名字以外,我第二个会写的名字。我用三个小时学会了写这个名字,而走到他面前,我用了四个三年。
那年我十八,拿着录取通知书刚进京大。刚学会用智能手机的我不太熟练地给乔彦哲发短信,我小心地措辞,怕打扰对方,又怕对方不能知道我对他有多感激。
最后紧张又局促的发出了询问:
乔叔叔您好,我是您资助的学生夏晚,在您的资助下,我已经顺利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并且考进了京大艺术院的艺术设计专业。很感谢您的资助,如果您也在京市并且有空的话,我能否有机会当面对您说声感谢呢?
有爱心又有闲钱资助困难学生,乔彦哲在我眼里是个同父辈差不多年纪的男性形象。
消息发出去后,一时手机没了动静。我将音量调成最大声,等待着回应。
太阳东升西落,天色暗下,手机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短信而是直接打进来的电话。
“喂,夏晚对吗?我是乔彦哲。”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对面的男声年轻得过分。
我握着手机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对面又试探的“喂”了一声,才磕磕绊绊地回答。
“对……对,乔叔叔是我,我是夏晚,没想到您会亲自给我打电话。真是,真是……”
我从不知道自己词汇如此匮乏,敲着脑袋绞尽脑汁却说不出下文。
对面的人似乎猜到了我的窘迫,轻笑一声,语气算得上温和。
“不用紧张,也不用叫我叔叔,”听筒里又传来一声低笑:“总之见面再解释吧。我在京大南门,你不是想见我吗?”
“啊?嗯,好,好,我马上就到。乔叔叔你稍等片刻。”
*
南门不是常开放的出入口,门口停着一辆越野车,看上去价值不菲。
我犹豫着敲了车窗,车窗缓缓落下,我局促地问:“您好,我,我找乔叔叔。”
又想起通话中说的“不用叫叔叔”,于是改了口:“不对,我找乔彦哲,请问是你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窗落下,露出车里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他偏头说了句“稍等,”解开了车门的锁,朝我点头。
“对,是我,乔彦哲。这里不方便长时间停车,夏晚,先上车。”
“嗯,好。”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他说话总是用肯定句,而我也总不会拒绝。
车里空气有些稀薄,我抱着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特意用纸袋包装的土特产里还有一封我手写的感谢信,想起信里那些对长辈的称呼,我低着头懊恼不已。
坐在主驾驶上的人打着方向盘,分神听着耳机里对面的话,偶尔蹦出几句流利的英文,比高考英语听力语速还快上许多。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解了随意搭在腕上。他行为举止虽然沉稳,但年纪大概与我不相上下,我这才发现那句叔叔叫得的确太过冒昧。
车在京大的正门口停下,乔彦哲才结束了通话。
“久等了。”他转过头对我客气的笑。
“不会。”我抚平好怀里的纸袋的褶皱,略带犹豫地朝他递过去:“这是外婆晒的果干,很甜的,她一直念叨着要我送给您尝尝。还希望您不要嫌弃。这些年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和外婆都铭记于心,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他接过特产后随意地放在后座,指节敲在方向盘上,修长又精致,一身的贵气。只是注意力始终没有落在我身上,那包特产和我成了这车里最格格不入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客套:“谢谢,你外婆身体还好吧?”
他大概是没话找话,我也看出了他的疏离和不在意。
我默了默,挤出个笑:“她春天过完就走了,走得很安详,只是一直记挂着我,还有要我不要忘记您对我的帮助。我看您也忙,我就不打扰您了。真的特别感谢您这些年的资助,我上大学以后可以自己打零工挣钱,就不用麻烦您再费心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我推门要走,身后指节落在方向盘的声音一顿,我的手腕被扣住。
“夏晚,”他叫住我,似乎有些自责:“抱歉,刚结束了一个学术会议才看到你的消息,想着就在附近干脆一起见了。刚才有些累,是我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你初来乍到没怎么逛过这附近吧?现在也还早,我带你兜兜风。”
我并不傻,也清楚乔彦哲这番也只是为了弥补方才的怠慢。可我也不太聪明,面对他的邀请,鬼使神差地没想过拒绝。
他对京大很是熟稔,带着我在周边的生活区转了转,最后停在桥边吹风。
晚风轻柔,他的声音低沉。
“我父亲热衷公益,我家每年都会资助不少学生,这些都是固定的开支。你大学的学费以及生活费乔氏也会继续资助的,你安心上学就好,不用太有压力。乔氏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
我捏着手指点头,认清了事实。原来,我以为的天大的恩情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况且,你家现在不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吗?不用太过要强。这些钱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但是会让你大学时期轻松很多。大学是学东西的地方,至于其他,毕业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说完这些话,下了车。晚风依旧轻柔,吹干了我脸上划过的泪痕。
车窗被敲响,我手忙脚乱地擦了泪,想让车窗降落又不得章法,最后还是乔彦哲拉开车门,把从便利店买的椰子水放到了我手上。
“对,对不起,我不会开这个。”我既窘迫又难堪,为自己无所谓的自尊心,也有孤身一人在京市的无助。
乔彦哲偏过头,假装视而不见。他真的不会哄人,他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最后见我依旧垂着头干脆说起了自己。
“我念小学就出国了,现在在英国读大学。”他没再看我,自顾自地说着:“乔氏是每年都会资助学生,但只有你,是我自己要资助的。”
“咳,”他抿了一口椰子水,与茫然地我对视,像是安慰:“我母亲信缘分。你的资料我看过,除了家庭情况我还知道,你和我的生日是同年同月同日。我们在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我母亲说,这是我们的缘分。”
心跳声跳得大了些,胸腔的动静远没有他的话有力量。他说,我和他是有缘的。
他举起手中的椰子水碰了碰我手里的,像和久未谋面的老友叙旧。
“所以,每次生日无论在哪我都会遥遥举杯,隔空和你一起庆祝。虽然这些你不知道。话说回来,我好像从来没有亲口对你说过,夏晚,生日快乐。”
我学着他的样子碰杯,小声说着:“乔彦哲,你也生日快乐。”
那是我和乔彦哲的初遇,我无法否认,在那刻,我对他就无法抑制的动心了。
后来,我作为受乔氏捐助完成学业的大学生,嫁给了作为乔氏继承人的乔彦哲。在外人看来贫穷孤女不择手段勾搭豪门大少爷,这样的行为在豪门眼里无异于恩将仇报。
*
车窗被敲响,车窗外乔宇激动地挥着手。哪怕隔着隔音玻璃,我也知道他在叫妈妈。
乔彦哲虽然不满但还是解了车锁。
乔宇拉开车门扑到我怀里,兴奋地说着:“妈妈,我好想你。谢谢爸爸把妈妈接回来,今年生日我特别开心!妈妈,妈妈,我们走吧!爷爷、奶奶给我定了我喜欢的蛋糕,有你那么高呢,第一块我要留给你。”
小宇一手牵着我,一手拉着乔彦哲要往宴会厅走。这时,乔彦哲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眼我,偏过头,接通了电话。
还未等他出声,听筒里传来尖锐的质问声。
“你又去哪儿了?不是说要来接我的吗?”
歇斯底里的女声回荡在车库里,乔彦哲重重地叹了口气,却回避似的什么也没解释,反而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我疑惑地看乔彦哲,我知道他已有在交往的女友。却无法把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女声和他那个骄傲的女友联系在一起。
乔彦哲开口想解释什么,可手机的动静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先处理你的事吧。”
我得体的把空间留给了乔彦哲,拉着小宇去看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小宇,妈妈给你带的礼物还没看呢。”
我将准备好的礼物展示给他看:“这是妈妈给你的滑雪装备,你个头长高了,之前滑雪鞋和衣服都有些小了。还有这个,是高叔叔送你的新机器人,上回视频你不是说喜欢吗?他找了很久,你看看还喜欢吗?”
“哇塞,高叔叔也太好了吧,我当然喜欢。妈妈你帮我谢谢高叔叔,他今天怎么没来啊?他上回给我送我的那个机器人可厉害了,我们班上的小朋友都特别羡慕我。”
小宇絮絮叨叨的说着喜欢,一旁站着的乔彦哲脸色不太好看。
我摸了摸他的头,没解释太多。
“明天我们不是要一起去海洋馆的吗?到时候就能见到啦!”
“好耶!”
小宇怀里抱着礼物,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宴会厅。
乔彦哲爸妈十分喜欢乔宇,所以在争夺抚养权这块我毫无胜算。但我也清楚,小宇跟着乔彦哲,在物质方面的确强过我很多。至于亲情和陪伴,小宇粘我,我便在京市开了工作室,将闲暇的时间都留给了他。
“爷爷,奶奶,妈妈给我买了礼物,我特别高兴。你们看!”小宇激动地和乔彦哲爸妈介绍着刚收到的礼物。
我跟在身后,客气地叫了声:“爸、妈。”
乔彦哲爸妈的回应也是淡淡的。
我和乔彦哲的婚姻他们并不看好,以至于之后离婚算得上是乔家喜闻乐见的事。
平时同乔彦哲的亲戚接触得也不多,离婚后见面更是少,我干脆就没有改称呼,免得小宇觉得奇怪。
主角到了,宴会便开场了。蛋糕被推进来,小宇戴着皇冠被乔彦哲抱起,切下的第一块喂到了我嘴边。
“妈妈,你吃,可好吃了。”
“哇,真的很好吃,我们小宇真厉害!”我大口咬下,毫不吝啬地夸奖我的儿子。
宴会厅宾客众多,也有乔氏邀请的摄影师,闪光灯不断闪烁,记录着小宇的八周岁生日。
一众鼓掌和祝贺声中,乔彦哲朝我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凑近了些。温热的触感在唇边转瞬即逝,他指尖赫然是我唇边残留的奶油。
我有些不适地后退,却被他拧着眉拉得更近。
“小心,别撞到身后的香槟塔。”
我尴尬地站在他身边没动。
目睹了我和乔彦哲的互动,周遭的窃窃私语也越来越大声.
“不是说乔总这位前妻很不讨他喜欢吗?现在看来,完全不像那么回事啊?”
“对啊,不是说阮家那位大小姐才是乔总的白月光吗?不会是阮大小姐自己花钱买的热搜吧?”
窃窃私语被一道凌厉的女声打断:“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
“打扰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阮余摇晃着香槟朝我走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夏小姐,你说呢?”
阮余昂着下巴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在她眼里我一直是个输家。这倒是让我又对方才电话里质问乔彦哲的那个女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阮余,记者还在,注意分寸。”乔彦哲的父亲沉着脸提醒。或许在他看来,在此刻,姗姗来迟的准儿媳和精心准备礼物的前儿媳相比,是逊色的。
前任和现任同台,好精彩的一出戏。可我却演腻了。
我脸上挂着笑,退出了被人群围着的中央。
阮余毫无负担地站在我方才的位置,面对着镁光灯扮演着阖家团圆,仿佛乔彦哲身边的位置生来就该是她的一样。
小宇在我离开后耷拉着脑袋不太高兴,频频回头找我的身影。小孩子就是这样,脸上藏不住事。可这样的场合,又哪里能允许小孩的肆意呢。
我叹了口气,离得远些走到露台的角落。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对阮余毫不在意,毕竟我同乔彦哲有纠葛开始,我就一直活在这个名字的阴影里。
乔彦哲在英国读大学,本来回国的次数不多。却因为乔奶奶的病重,开始常回国探病。
那包我曾猜想会被丢掉的果干没想到最后被乔奶奶接受并视若珍宝。
乔彦哲很孝顺乔奶奶,他知道乔奶奶和我是一个地方的人,便到京大接我,拜托我去陪乔奶奶说说话。
我自然不会拒绝,不管是有机会报恩还好,还是有机会能见到乔彦哲也罢。总之无论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他。
乔彦哲大概不知道,他这样对任何事都信手拈来的贵公子在灰扑扑的我眼里,同他有交集的每一天都是闪闪发亮的。
可惜,乔奶奶最后还是没熬过病魔,在我大二那年去世了。
乔奶奶葬礼后,乔彦哲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国内。他似乎受了打击,常在酒吧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不敢回家,便打电话叫我去接他。
乔家家教甚严,乔彦哲在外人面前都是稳重得体的。鲜少有这样不顾后果的放纵。
他身边的兄弟都认识我,开玩笑说着:“彦哲这是哪里找的小跟班,这么认真尽责?”
“小妹妹,别管他,他在为别的女人伤心呢!来,坐下陪哥哥们喝一杯!”
“小妹妹,瞧你心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你不会是喜欢我们乔少吧?”
心事被旁人戳穿,我慌乱地解释:“不,我不是,我没有。”
我不敢承认,我怕我这种乡下来的土妞的喜欢会给乔彦哲带来被人嘲笑的麻烦。
可越解释我的脸越红,周遭取笑我的声音也越大。
“呦,还说不是,都写脸上了。”
“可不是,乔少这还睡得着?小心被小姑娘霸王硬上弓,赖上你可就逃不了了。”
“要对人家负责喽,哎,谁赶紧拍个视频告诉阮余啊?”
我涨红了脸,拼命把头低着,不敢露脸。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阮余的名字,他们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名字对乔彦哲有多重要。
乔彦哲伏在我肩上,推开起哄的人,鲜少的动了怒。
“去,谁再提阮余我跟谁急。”
周遭顿时静悄悄的,乔彦哲拉着我像宣誓主权般的警告:“都对夏晚客气点,她是我的人。”
说完这话,他就断片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把他扛上车扶回公寓,在他床边坐到天亮都没想明白,那句“我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曾以为我这段暗恋该无疾而终,可大三那年春天,乔彦哲赶回国和我庆生。
能把整个京大照亮的烟花下,他对我说:“夏晚,要试试看做我女朋友吧。”
出乎意料的,我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先问他:“那阮余呢?”
似乎乔彦哲就该是阮余一样,像约定俗成那般,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占据了乔彦哲心里的位置,她才该是与乔彦哲相配的人。
乔彦哲别开了我审问的眼,落寞地说:“她已经和我分手了。”
哦,原来是分手了才想起我。我比乔彦哲更难过,我想我是不是不该趁虚而入,陷入这段糟糕的关系里。可转念又想,我只是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有错吗?他们已经分手了。
乔彦哲他对我表白,难道就没有半点喜欢我吗?
我要的从来都不多,一点点喜欢就足够我开心很久了。
我比乔彦哲想象中的要大胆,我踮着脚捧着他的脸,如敬畏神明那般虔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乔彦哲,我们交往吧。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
后来,我也曾问过乔彦哲,为什么选我呢?
他几乎没太多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你听话,乖巧,什么事都不会让我烦心。”
是的,我从不会对他抱怨婆婆的刁难。外界那些难听的话我都可以假装听不见。靠近他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照顾和崇拜,我亦沉溺在我经营的婚姻里无法自拔。
即便他从未刻意在我面前提过阮余,我也猜出了她的性格。大概是会让他束手无策,让他无可奈何又让他念念不忘。和我一定一点都不一样。
事实证明,我猜得很对。
我第一次见到阮余已经是在我生完乔宇六年后了。
我在大四毕业之际怀孕,那时乔彦哲对我说:“夏晚,以后,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吧。”
我奉为信条。
之后他顶着父母不满意的压力娶我进了乔家,我成了人人羡慕的乔太太。虽然在那时曾一度被狗仔评价为“豪门扩招”。
婚后,乔彦哲对我和原来并无不同。他不是热络的人,他所受的教育教导他,不能耽与儿女私情。他说,商人的时间是宝贵的,要用来创造价值。所以在外人眼里,他对我不冷也不热。
我曾以为他这样的性格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直到阮余的出现。
我毕业后做了六年的全职太太,全心全意照顾着乔宇。几乎都要忘了我也是曾被老师寄予厚望的出色的婚纱设计师。
那天,我接到了很久不曾联系的老师的电话。老师说有人看中了我的毕业作品,要用来做婚纱。
被伯乐赏识毫无疑问令我欢喜,尤其是我荒废设计这么多年后。我几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老师的工作室取出了那件“爱河。”
鱼尾婚纱摇曳在地,衬得顾客线条优雅。我精心选用的布料在灯光照射下犹如银河围绕着新娘。这件“爱河”诞生于我与乔彦哲热恋时期,也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我拿着针线帮顾客改着尺寸,衷心地祝福道:“希望您和您的先生永浴爱河,新婚愉快!”
“多谢。”女人回头朝我笑得极有深意,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歪着头天真又残忍地问道:“可你不和他离婚,我要怎么穿上这件婚纱嫁给他呢?”
我不解,怔然地看着她。她笑得愈发潋滟,附在我耳边说:“我是阮余。”
阮余,这个名字犹如定时炸弹,终于在沉寂多年后,嘭地一声在我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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