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发生时,洛初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烈火伴随着浓烟冲天而上,刺鼻的气味四处弥散,火焰像极了怪兽,正疯狂的吞噬着离它最近的物件。
“着火了!着火了!”
“快找人来救火!快啊!”
“救命,救命啊!”
人们惊慌失措,犹如无头苍蝇。
为了活命,他们用椅子砸门砸窗,用同伴的身体当垫脚石。
一时间,原本奢华的宴会厅,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洛初看着慌乱的人群,不由的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这场由容家小少爷精心策划五年,为这群人量身定做的火灾,他们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哦对,不光是为他们,也是为她。
这场由她入局,精心筹划的火灾,容与,就没想过让一个人活着出去。
洛初正想着,余光恰巧瞥到门口一位轮椅少年的背影。
她呼吸一窒,不假思索的冲向那人。
“容与!”洛初声音颤抖,蕴藏着强烈的喜悦。
少年转头,算得上优越的五官照比她的容与还是相差太远。
洛初微愣,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悲哀。
不是容与,还好不是容与,否则这么大的火,他要怎么逃出去?
可是……为什么不是容与啊?
他不是说过要给她一个家吗?
他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吗?
可为什么,他却舍得用她作饵,将这群曾经参与谋害他父母的人聚到这里一网打尽?
他是不是,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她?
那五年的陪伴在他眼里,是不是真的就一文不值?
“小心!”倏然,少年惊声呼喊。
洛初不等回神,已然被一块燃烧的木桩重重砸倒。
“呃……”
好疼,特别疼,比她小时候被那群人当成畜生一样虐待还要疼。
但……似乎又比不上她心脏疼。
洛初疼的发蒙,大脑渐渐不那么清晰。
恍惚间,洛初仿佛看到了她的一生。
六岁被生母卖到‘声色’成为一个靠打斗供有钱人下注玩乐的玩具。
训练、搏斗、杀戮。
重复枯燥的生活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直到十三岁的那个夏天,她遇到了容与。
“很疼吧?”
这是容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她刚输了一场比赛,不仅在赛场上受了伤,还被一个来‘声色’玩儿的客户一顿鞭打,险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点也不疼。”洛初撇开眼,倔强的像只刺猬,用最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
容与笑了下,也不拆穿她,停顿片刻后,他嗓音温柔的问:“我身体不好,需要一个人保护我,你愿意跟我回家保护我吗?”
‘声色’里素来有买卖宠物的习惯,但那些人只会买卖他们,从不会用‘家’这个字眼。
洛初瞪大眼睛,一时间有些失神。
容与也不着急,等了会儿才神情温润的问:“要吗?跟我回家。”
家这个字实在是太温暖了,就好像此刻她不是被圈养起来的宠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洛初心跳加速,连眼尾都染上浅浅的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重重的点了下头,至此,绑定了与容与有关的一生。
洛初无疑是爱容与的,她怎么可能不爱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给了她一个家的少年呢?
洛初也曾以为容与是爱自己的,假如她不曾听到那段对话,她想,她会一直这么以为。
“到底是你亲手养大的小孩,拿她当诱饵,舍得吗?”
“没什么舍不得的,一颗棋子而已。”
“那要是她的真死了呢?那么大的火,要是她没逃出去,真的死在了明天的大火里,你也丝毫不在乎?”
那时的容与说了什么?
洛初清晰的记得,他说——
“人总是会死,或早或晚。”
人总是会死!
一颗子琪而已!
洛初趴在地上,低声的笑,笑着笑着,有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在地上聚成一小滩。
算了,还奢望什么呢?
他养了她五年,在所有人包括她面前极尽所能的宠她,爱她,为的就只是让这群人放松警惕,相信有她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罢了。
什么家,什么爱,不过都是他为今天撒的谎。
算了,还挣扎什么呢?
他不会回来救她了,他甚至不要她了。
那个她曾经视为神明的少年,自始至终,不过都只把她当成一枚棋子。
洛初啊洛初,要是有下辈子,别再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了。
洛初想着,在疼痛中渐渐合上眼,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两名少年在数位保镖的陪伴下静静守候在燃烧大楼外。
“情况有些不对劲,已经半个小时了,洛初怎么还没出来?你确定她知道你提前准备好的秘密通道在哪儿?还有你事先安排好的人呢?怎么也不传个话?”傅砚辞眉头紧锁,看了眼背对着火,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橙黄色的火光将容与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不说话,可握住轮椅扶手的手却攥得紧紧。
这时,保镖从火灾现场跑了回来,他面露难色,结结巴巴的说:“少爷,刚才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说……”
“说什么?”容与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说、说洛初**她、她……”
“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傅砚辞急又急又慌,不敢直视心中的恐惧。
“她遇难了!”
世界在这一刻一片死寂。
傅砚辞来不及悲伤,急忙看向容与。
果然,容与看似平静的眸底,已然浮现出一丝癫狂。
“你说谁遇难了?”容与问。
“洛、洛初**。”
“你在胡说什么?她怎么可能遇难?”容与嘴角上扬,平静的有些诡异。
“是真的少爷,那人刚才发现了洛初**的遗体,她被压在木桩下面,烧的面目全非,死的时候,还一直攥着你送给她的手链。”
那条容与在洛初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的手链,那条独一无二的苍穹之心。
傅砚辞心猛的一沉,心底越发忐忑,生怕容与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可容与似乎一直很安静。
他安静的盯着大厦,安静的听保镖汇报。
最后,在刺眼的火光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