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手

侯府的晚膳极为简单，都是凌无双平日里爱吃的素菜，倒是叫爱吃荤的凌绪吃得满腹委屈，同样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只不过他比妹妹早两年出来，怎的妹妹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而他却是那茅坑边擦屁股的草？

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地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林氏给凌无双夹了尖尖的一碗菜，回过头就一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把碗搁着去把院子给我打扫干净。”

林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凌无双有些汗颜，母亲竟然让大哥去打扫院子，他可是侯府嫡出的公子，去干那等下人的活？

不等林氏继续说下去，凌绪赶忙端正好姿态，乖巧地夹菜刨饭，吃得津津有味，凌无双瞧着，像是母亲和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惹得母亲对他如此嫌弃。

“娘，怎么了？”

在凌无双的询问下，林氏端着碗，极为幽怨地长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为了你大哥的婚事，愁的我夜里都睡不着觉，咱们侯府可就盼着你大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呢，可他倒好——”

说到这里，林氏又狠狠地瞪了凌绪一眼，吓得凌绪将脑袋像乌龟似地往回一缩，不敢再看她。

“他竟然到处去跟人说他是断袖！”

林氏的一句话惊得凌无双含在嘴里的一块萝卜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难以抑制地爆发出大笑声，笑得凌绪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不是断袖林氏和凌无双自然清楚，他就是个正经八百的男人，喜欢的当然是女子，从小到大，见着个漂亮点的女子都要脸红害羞半天，怎会是断袖。

“大哥，你还要不要脸啊？”

凌无双边埋汰他边用手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

“这种话你都敢说出口，你就不怕真有哪家公子瞧上你，对你图谋不轨。”

凌绪摊了摊手，本来不想解释的，可如今被自家妹妹这般调侃，他不解释不行啊。

“我也没跟别人说我是断袖，都是他们胡说八道，连你们都信，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偏不见这天下雪。”

原来是前些日子林氏去城郊香山寺敬香，凌绪也跟着去了，在寺里遇见了蒋氏老夫人，拉着她闲聊了好几个时辰，凌绪百无聊赖便四处闲逛，碰巧偶遇了蒋家模样最丑的庶出二小姐蒋碧颜，说是扭伤了脚，要他扶着去偏殿，凌绪脑子一抽想都没想就将她扶到了偏殿。

蒋老夫人见了便说两个都是好孩子，看着倒般配，想要撮合，凌绪情急之下本想说他不喜欢蒋碧颜那样的女子，可又怕指名道姓得罪了蒋碧颜，所以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了，他不喜欢女子……

当日香山寺的香客众多，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断袖，连带着别人打量他身边小厮君宝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听完事情的经过，凌无双却笑不出来了，如果说上一世大哥因为蒋碧颜搞得名声尽毁，乃至于最后不得不娶她是巧合，那么这一世，大哥同蒋碧颜在香山寺偶遇也是巧合？

她想到了上一世司马晔展示在朝臣面前的那些大哥意图谋反的证据，竟有些细思极恐，莫非，她的敌人，从来就不止司马晔一个？

蒋家——

她仔细回忆，蒋家自开国以来便一直都是功勋世家，到了这一代，又同时出了一后一妃就愈发显赫，上一世皇后对她不冷不热，惠妃虽时常对她冷嘲热讽却并未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想到这里，她才觉着上一世的自己实在蠢得可怕，大概在皇后及惠妃眼中，她凌无双甚至连整个侯府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吧，他们母兄妹三人，就像是蝼蚁一样，可以随意的任人搓圆捏扁，上一世的结局，不就是那般可悲凄凉。

凌无双的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林氏和凌绪见她双眼发直，均是疑惑纳闷。

“芮晗？”林氏一边唤她一边又替她夹了些菜，“你吃完早些回太子府吧，免得回去晚了惹上是非。”

听得林氏的关心，凌无双却不甚在意，不管是太子妃还是皇后，都不是她自愿要当的，天家的一道圣旨，已经毁了她一生的姻缘，她可不想再被毁掉一辈子的自在。

“今夜我宿在家中。”

凌无双的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太子妃，不可啊！”

红玉和珍珠自是着急万分，替主子担心，今日她们已经出来许久，太子府里还有一众太子的女人对主子虎视眈眈，若是被她们抓到机会，还不定怎样在太子耳边嚼舌根呢。

林氏也觉着不妥。

“这天家有天家的规矩，你这般是坏了规矩，更何况你身为太子妃，理当以身作则，万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凌绪却是对自己这个向来墨守成规的亲妹子刮目相看。

“哟，看来芮晗你真的转性子啦？”

凌无双不理会林氏和丫鬟们的劝告，而是盯着凌绪眼神严肃地警告他道，“大哥你还是多替自己操心操心吧，想来这断袖的传言不久便会不攻自破，可那蒋家的二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去招惹，今后若遇见了，绕着道走才是。”

“这还用你说？”凌绪嗤之以鼻，“就蒋家二小姐那娇滴滴的姿态，我才瞧不上呢！”

不管林氏怎么劝，凌无双都坚持宿在侯府，且还要同她母亲同睡一床，免不了要遭她母亲一顿白眼。

“你这孩子，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反倒越长越小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小娃娃啊？”

凌无双撒着娇地拉着林氏的手不肯松开。

“娘，您就同我一起睡吧，我还有好多悄悄话要对您说呢。”

林氏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这一夜，凌无双同林氏说了不少心里话，她依偎在母亲的怀中，闻着母亲身上温暖熟悉的味道，从未如此满足，为了将来能够长久地同家人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她该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