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亲戚们陆续走了。

我帮我妈洗了碗，就回房间学习了。

可餐桌上，我爸和我哥仍在喝酒，我哥的抱怨声吵得人头大：

「爸，一个月一千八真不够花的，给狗，狗都不花，我是大学生，你们不该多给我点钱让我潇洒吗？」

自从他上了大学，就经常埋怨爸妈怎么每个月就给这么点生活费。

可他不知道。

他读的那所学校一年学费要五万二，外加住宿费七七八八的，一年差不多要八万。

我爸妈都只是普通工人，学费都得东拼西，生活费还能给他一千五，已经尽全力了。

方程毫不体谅，反倒越来越大手大脚，东要一点西要一点：

「我下周想去趟印尼，你们能不能给我爆点金币？两万我不要了，七八千块钱的总有吧？」

闻言，我爸长叹了一口气。

七八千，他和我妈得干整整一个月。

「孩子，你爸没什么本事，实力不允许...」

「那你们还让我妹上学？她一个中专妹，生下来就是赔钱的货，成绩好点也就算了，脑子不好，也配花钱上学？」

我妈啧了一声，斥责他：

「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呢？方楠她脑子好使的，初中那会儿数学可好了，只是...」

啪一声响。

话音未落，方程就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

「闭嘴！你从小就对她偏心眼，读中专还不够蠢才吗？老子可是大学生！」

「还数学好，好有什么用？！一个读中专的女的，啥好都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拿彩礼来给我创业！」

言罢，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见我妈低声的抽泣声。

我爸又点了根烟：

「你说得是没错，可这要是传出去，多难听，我可丢不起这人！」

方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简单啊！今天咱不是都打赌了？我包赢的，到时候你就让她辍学，把她赶出去打工！」

「她那死德行，进厂了，肯定很快就在厂里跟黄毛谈上了，咱操作一下，立马就拿彩礼！」

谈笑间，我哥从我爸那，已经把我下学期的学费给预支走了。

「好耶！我这就去约小美旅游，爸妈，你们准备好抱孙子吧！」

拿了钱就跑回了房间。

我妈半跪在地上求我爸：

「老头子，你糊涂啊，怎么能这么对楠楠呢？她那么懂事那么努力...」

我爸只是叹气：

「我能有什么办法？方程是咱们从小惯坏的，方楠...呵，我那天晚上就不该碰你！」

「老婆子，你想清楚了，方程是男娃，还是个大学生，肯定比方楠有出息得多，咱指着谁养老，你心里没数吗？！」

我妈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楠楠喜欢数学，楠楠只是想读书，有什么错？」

她哭得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

我的心脏也跟随着她的喘息声一下接一下地抽痛。

我爸沉默了半天，喝完了酒，当场把酒杯砸碎在了桌子上：

「总之，赌也是她自己要赌！她没书读，不关我事！」

「老子话就搁这，她不可能赢！一个女娃，懂个屁的数学！」

......

当晚，不知怎的，我几乎学了个通宵。

天蒙蒙亮。

我起床喝水，刚巧看见我妈眼眶通红地从外边回来。

她说她睡不着，大早上跑了一趟庙里，给我求了张护身符。

望着她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妈妈，其实用不着佛祖菩萨搭救，我也会赢的。

一定。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