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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是街角卖糖葫芦的。
摄政王妃与摄政王闹矛盾,撒气骑着快马就往城外赶。
我的爷爷死在纷乱的马蹄之下,哥哥死在衙门的台阶上。
而那两人竟执手和好如初。
一年后,摄政王宠妾灭妻,我,就是那个来索他命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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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常绪都来了吟月坊。
他依旧唤了我服侍,眉头紧锁,似有无限烦愁。
我心下了然,不紧不慢地替他抚平了额心的褶皱。
屋内点着氤氲的暖香,不经意间沾上衣袍,许久都不曾消散。
“王爷可是又与王妃吵架了?”我问。
摄政王妃善妒,因为这事跟常绪吵了不下数次。
常绪每每来时,表现都不见好。
被我安抚完之后,又带着一身莫名的熏香回去。
周而复始。
而沈琼华越是醋意大发和他争吵,就越是显得我善解人意识时务。
果不其然,常绪道:“若是所以女子都如你一般娴静温顺,那该有多好。”
他懒洋洋地指了指肩膀,示意我帮他捏肩。
我不作回答,起身站到他的身后,双手轻车熟路,不轻不重地替他揉捏着肩膀。
听到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敛去了眸间的戾色。
三个月前,我亲手设计将自己卖进了吟月坊。
吟月坊是京中最大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姑娘们精通歌舞乐理,还善吟诗作赋。
来往者无不是达官显贵,连常绪也经常来此放松。
我买通几人扮作人牙子追赶我,借此,我扑倒在吴妈妈身前求助。
吴妈妈是吟月坊最大的管事,看清我的脸时,她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
她问:“可曾念过书?”
值得庆幸的是,从小爷爷就教我念书识字,所以对于诗词,我还是略懂一二。
我如愿以偿进了吟月坊,换了三十两银子。
因为我年纪尚小,吴妈妈只让我给客人端茶倒水。
而我用了两个月时间,成功接近了常绪。
常绪也从一开始的冷淡疏离,到每每来时都会点我服侍在身侧。
他会向我倾诉心中所忧,从他口中,我得知,沈琼华与常绪二人并非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亲厚。
“再好的东西,看久了也腻了。”常绪道。
再加上沈琼华性子刁蛮,偶尔使小性子,倒也还率真可爱,但时间久了,常绪也就力不从心了。
沈琼华每每嗅到常绪身上的暗香便会大发雷霆,阻挠常绪不许来这里。
可她越是牵绊阻挠,常绪越是要来。
他贵为摄政王,怎会允许一个女人对他指手画脚。
他曾问我:“我看你年纪尚小,怎么来了这个地方。”
我泫然欲泣道:“我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又不慎被歹人盯上,卖到了这里。”
常绪闻言,看向我的眸中带了些玩味。
可不就是举目无亲吗?
但本来不是这样的,我有疼爱我的爷爷和哥哥。
可他们,都一同丧命在了五个月前。
五个月前,摄政王因为喝多了酒,宿醉在了王府一个颇有姿色的丫鬟房里。
沈琼华,也就是摄政王妃,勃然大怒,当即就处死了那丫鬟。
常绪见她如此蛮横不讲理,也怒了,二人激烈争吵。
沈琼华一怒之下,骑着马就往城外跑。
马鞭用力地抽着,马儿受惊,一路在京城狂奔。
身后,常绪担心她无法掌控住疯马,紧随其上,带了一队人马浩浩汤汤跟在她身后,唯恐她受半点伤。
一群人抵达了城门,常绪扬了扬马鞭,与沈琼华齐驱。
沈琼华早就后悔了,她死死抓着缰绳,大半个身体都快飞出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常绪飞身上了沈琼华的马,千钧一发之际勒紧了马绳,这才没让惨剧发生。
沈琼华吓得花容失色,待安全下来之后,她扑进常绪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二人相拥而立,郎才女貌,惹得百姓们纷纷侧目。
摄政王英勇舍命救王妃的事迹,也被众人传成一段佳话。
但无人在意的角落,因为这场闹剧,我的爷爷枉死在了马蹄之下。
找到爷爷时,是在街尾拐角处的一个巷子。
烈马疾驰而过,溅起了地上的灰土,扫翻了几户人家门前的物件,这条巷子一片狼藉。
爷爷孤零零的倒在地上,一串串的冰糖葫芦撒了一地。
他的身体骨折多处,宽大的马蹄印遍布了全身,浑身青紫,内脏破损,随着血水被吐了出来。
哥哥江临扑倒在爷爷身侧,泪流满面,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甚至都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哭声。
他对我打着手语,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爷爷让他去买豆腐,等他赶回来时,正好看见摄政王妃的马将爷爷撞倒在地。
甚至来不及呼救,摄政王的人马紧随其后,生生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爷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开着,表情痛哭又惊恐,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呼救。
在这之前,他的身体硬朗,嗓音洪亮,清晨我和哥哥总能听见他声若洪钟的歌声。
纵然马蹄声纷沓,可也不至于听不见爷爷的求救声。
可却没有人停留。
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被践踏在马蹄之下时,却无人驻足。
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微不足道的尘埃,连为之停顿的意义也没有。
我目龇欲裂,颤抖着身子摸上爷爷逐渐冰冷下去的手,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爷爷衣襟散开,藏在衣服里面的糕点碎了满身。
那是我最爱吃的一家栗子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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