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饭桌上，我爸再次看见生鱼脑，忍不住发呕，“妈，这东西还是孝顺给您吃吧！”

奶奶不舍得自己吃，又去问我弟弟吃不吃。

我弟弟把鱼肉护在自己嘴边，瞪了我一眼，“不吃！也不许给这个贱命丫头吃！”

从小到大，他就这样。

哪怕是自己用不到的东西，也不许我拥有一刻。

奶奶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宝多吃肉，真乖！”

“丫头命贱，吃好的没用，吃点鱼骨头就行了。”

我面前的是上顿弟弟和爸爸嗦剩下的鱼骨头。

奶奶拿清水又煮了遍，说煮烂糊点也能吃。

我妈瞥了我一眼，冷哼声，“馋货，总想着吃鱼，吃吧，鱼骨头！”

“现在的鱼也不好捞，能吃到骨头你就知足吧。”

我拿起筷子，啃了两口鱼骨头。

起码是熟的，吃了死不了。

然后看着全家一口口地吃生鱼肉。

看着奶奶一点点地把那盘生鱼脑都吃光。

他们的命贵，但是活不了多久，有什么用？

当天晚上，奶奶就脸色发青，说浑身冷。

她只当自己是光脚抓鱼时凉到了，盖了层厚被就睡下了。

半夜她去厕所的时候，一头折到地上，再也没能醒过来。

奶奶人没得突然，村里人都好奇，老太太身子挺硬朗的，怎么忽然就没了。

和我家矛盾不浅的邻居鄙夷地说，“心眼子坏，造了那么多孽，能活长才怪呢！”

我爸才不管那么多，一心和我妈商量着白事怎么办。

我爸嘴角的笑都要藏不住了，“咱妈不白死，岁数大了也挣不了啥钱，这一趟白事，还能收不少钱。”

我妈赞同，“这事简单办了就行了。”

弟弟一听收钱，急忙问，“那是不是可以给我买大玩具！”

我妈连连点头，“可惜了，你奶就能办这一次白事。”

村里来了不少人帮我家忙活奶奶的丧事。

他们都随了礼，吃席的时候看见席面，一个个脸都冷了下来。

私下里好多都说，下次我家再有事，就不帮忙了。

村长帮着我家解释，“老李家条件不好，大家多担待下。”

“老太太没得突然，他们也没心情照顾席面。”

他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爸妈正开心地数钱呢！

我冷笑，他们喜欢收礼钱。

收吧，接下来的日子有得收的。

五、

奶**七刚过，弟弟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又进步了两名。

爸妈开心地又去海边捞鱼。

“还是咱们小宝有出息！”

“用不了多久就能考第一！”

爸妈捞鱼捞得愈发起劲，仿佛捞起来的是我弟弟光明的未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这几次考试成绩都是抄来的。

考试前，我撞见他将同一个屯子的小女孩，小芽，堵在村东头。

“穷丫头，这次不给我抄，我就告诉全班同学，你没有爹！”

小芽的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外边打工，三年没回过家。

听我妈讲，她爹早就在外边找了个女人过日子去了。

我妈讲的时候一脸鄙夷，“谁让她肚子不争气，只能生丫头，活该自己男人跟别人跑的命！”

“小宝，咱离她远一点，我家小宝将来是要当大老板的，可不能被穷酸丫头败了气运。”

“缺父爱的女娃子，将来能是啥好东西！”

“小小年纪，就一身骚样！”

我上辈子觉得我妈可怜，她从小就没了爹，家里有几个弟弟，她还是家里最大的女孩，没读过书，字也不认识几个。

但是现在，一想到将来她面临的不幸，我都觉得她活该！

这次饭桌上，一共三条鱼，他们一人一条。

我面前的还是奶奶白事上剩的凉菜。

有的地方都发霉了。

看我不动筷子，我爸脸上的横肉都快堆到一起，大吼声，“穷酸货，有菜吃就不错了！”

我想解释说，有黄曲霉素，吃了容易得癌。

但是一想到上辈子自己的惨状，我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

然后说了句，“爸，妈，我想吃鱼。”

我妈脸唰得一黑，一边给我弟剔鱼刺，一边骂了句，“咋那么馋，想吃鱼，你挣来鱼肉钱了吗？”

弟弟看着我嘻嘻笑，“妈，她这么没用，啥时候能像奶奶一样呀，咱还能收一次钱。”

爸爸摸了摸他的头，“小宝，小心呛到。这穷骨头的彩礼钱，还得留着给你娶媳妇呢！”

弟弟挥舞着双手，大叫，“娶媳妇喽，娶漂亮媳妇。”

因为我那句想吃鱼，他们原本计划吃两顿的鱼，一顿饭就吃光了。

他们就是这样，我越是开口要的东西，他们越不给我。

就算吃撑了，撑吐了，也不会给我留一口。

而我那句话，就是故意说的。

我爸那顿喝了半瓶白酒，一个人吃了三个生鱼脑。

当晚，他的眼睛就布上很多红血丝。

他们依旧丝毫没放心上，毕竟他们现在对生鱼肉补身体补营养补大脑这件事深信不疑。

第二天早上，我从我妈的惊叫声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