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少帅府乱成一团。

钟翎枫猩红着双眼，疯了一般抱着浑身是血的佟颜朝医院奔去。

众人皆第一次看到，一贯沉稳自持的钟少帅竟然会如此失控。

当年上海滩失守也不见他半分狼狈，如今就好像是整个天都塌了。

医院。

等佟颜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

她睁开眼的第一瞬，耳畔响起一道暗哑、欣喜的声音。

“你终于醒来了。”

佟颜有些恍惚地转过头，一时之间有些没认出来身边的男人。

钟翎枫面容憔悴，下巴冒着胡渣。

“你……”佟颜声音沙哑，很是虚弱。

钟翎枫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颜儿，还好你没事。”

佟颜有些恍惚。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记起那日，钟翎枫在危险之际将韩瑶小心护在怀中的一幕。

胸口传来悸痛，不知道是因为中了枪伤的缘故还是被那一幕刺痛的缘由。

“钟翎枫……你明明说过爱我护我，为什么变了……”

佟颜虚弱的嗓音透着空洞，让钟翎枫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他俯身抱住病床上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颜儿，你快点养好身子。”

“我保证，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再也不会犯错了。”

佟颜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钟翎枫也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有时候，佟颜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

钟翎枫对自己这般上心，到底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

她琢磨不透。

出院前夕。

钟翎枫外出去买佟颜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他刚离开不久，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瑶穿着墨色旗袍，踩着小高跟走到病床边。

“师姐，你好些了吗？”

“都怪我，少帅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中枪。”

韩瑶语气透着自责，但还隐藏着几分挑衅。

佟颜不愿听她多言，直接侧过头。

“大可不必说这些。”

韩瑶的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红唇微勾。

“从小师父就喜欢你，其他师兄妹也喜欢你。”

“于是，为了变得和你一样人见人爱，我拼命的学你。”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是穿衣喜好，我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韩瑶顿了顿，轻笑着俯身靠近。

“师姐，如今你花期已过，容貌日渐衰老。”

“而我比你年轻、比你更像当年的佟颜。”

“只要再过一些时日，我就能彻底取代你在少帅心中的位置。”

听着韩瑶的话，佟颜的双手死死攥紧被角，神色却毫无波动。

“赝品永远是赝品，上不了台面。”

听着她的话，韩瑶却是勾唇一笑。

“我们打个赌。”

“这次，看少帅是会选你还是我。”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军靴落地的脚步声。

钟翎枫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韩瑶后他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

“瑶儿来看望师姐。”韩瑶微微屈膝行礼，继而眼眶泛红看向钟翎枫：“顺便来跟少帅告别。”

钟翎枫身形一顿：“告别？”

韩瑶扫了佟颜一眼，随即抬起帕子擦了擦眼尾。

“瑶儿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离开徐州的火车票。”

钟翎枫神色紧绷，语气紧张。

“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你一个柔弱的女人离开徐州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他发觉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佟颜靠坐在病床上，似乎未曾在意他说了什么。

韩瑶见钟翎枫的视线一直落在佟颜身上，一时间泪水簌簌而落。

“少帅的心底若只有师姐一人，瑶儿在少帅府只是碍眼的存在。”

她的声音哽咽，泪眼婆娑看了钟翎枫最后一眼，随后转身往外走。

钟翎枫下意识想要上前追回，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佟颜平静望着自己的目光。

那一瞬，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敲过。

半瞬，他生生止住脚步。

韩瑶走了，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剥板栗的声音。

佟颜看着心不在焉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抬手将一粒板栗放入嘴中。

明明是甜的，为何这般苦呢。

佟颜出院。

钟翎枫将佟颜送回少帅府的梅苑，却没有进去。

他神色有些忽闪，避开了和佟颜的对视。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态有些匆忙。

佟颜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回了房间。

一整天。

钟翎枫都没有来梅苑。

佟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知道第二天清早，她路过杏苑准备去后花园时，刚好看到那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杏苑，是韩瑶离开前住的院子。

四目相对，钟翎枫没有躲闪。

眼眶下的淤青、皱巴巴的军大衣，都彰显着他整宿未眠。

他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最终什么也没解释。

从这以后，钟翎枫好像变了。

他再也没提过韩瑶的名字，每天留宿梅苑陪在佟颜身边。

给她买街头小食，送她衣服发饰。

为她描眉，听她唱戏。

他的细腻柔情，他的日日相伴，让佟颜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空缺的半年不存在，半路闯入他心扉的女人也已消失。

只是，佟颜有些疑惑——

钟翎枫不再送她素色袄裙和西式连衣裙，而是尽显身材的修身旗袍。

他不再送她新式钻石项链，而是珍珠翡翠的传统饰品。

她想唱两人的定情曲《西厢记》，他却想听《郎骑竹马》。

佟颜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这天晌午。

佟颜听到几个梅苑丫鬟在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夫人最近的喜好都变了，不论是她吃的糕点，戴的首饰还是穿的衣服……”

“你们有没有发现，夫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像杏苑那位韩瑶**了？”

佟颜浑身一僵，大脑倏地炸起一道惊雷。

喜欢穿旗袍戴珍珠项链的韩瑶，喜欢唱《郎骑竹马》的也是韩瑶！

钟翎枫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是韩瑶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