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东珠而已,更大的我也有。
只不该,他让我捡人不要的。
去年生辰前,孟晔磨着我许久,打问我关于京中时兴的耳坠的款式、模样和工艺。
我耐不住他的纠缠,反问他想做什么。
他摸着鼻子委屈地小声嘟囔:
「不过是想为夫人亲手做对耳环,你怎么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我挑着灯,为他细细讲了一夜。
他听得认真,让我等他的好消息。
心里喜滋滋地期待着他的惊喜。
可我生辰那日,他送给我的却是一对白玉镯。
他问他耳坠呢,他面上一僵,垂下了头:
「手艺不精,还是不要献丑了。」
他把用心给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留给我的只能是敷衍。
那对镯子,是得了小姑娘的允许,才被他送到我跟前的。
我日日戴着它,自以为情意满满,却都是另一个人对我的羞辱。
在更久的以前,他带着公务,也带着她,去江南小住了半年。
那半年里,他带她夜游秦淮河,背她爬到了黄山之巅。
更在漫漫长江上,将她拥在怀里缠绵了一夜。
曾经我兴致高昂带着他走过一遍的地方,他皆重温了一遍,带着如花的新人。
为我们做过桂花糕的嬷嬷老眼昏花,问完我的近况,还恭喜他如愿以偿,终于得了千金一枚,连模样都与夫人有几分相像。
小姑娘梗着脖子:「我可不是她的女儿,克家人的老女人,她哪有那样的好福气。」
孟晔怎么说的呢?
哦,他笑吟吟点着她鼻头,笑她是个小气的促狭鬼,尽吃无关紧要的醋。
「说别人的痛处做什么?你多帮我生几个就是了。」
原来我是无关紧要的别人啊。
他的话,像一个闷痛的耳光,打得我年少情意哗啦作响。
温云阳得到了明确又汹涌的爱,所以她骄傲地对下人说:
「人老珠黄的女人,拿什么和我争?」
「等我生下了太傅府的长子,她便是吞了苍蝇也得乖乖接我入府。」
「伺候好我,还要养好我的儿子。」
小姑娘将我孩儿的祈愿牌挂在狗脖子上,洋洋得意地嘟着嘴问孟晔:
「那院里的老女人呢?」
孟晔顿了一下,语气轻了又轻:
「不重要!」
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已经走到了不值一提的关系里,道不相同分道扬镳,我不遗憾。
我恨的是,孟晔糟践了我的感情。
恨的是,他们作践了我的孩子。
方丈明明说过,祈愿牌不离父母身,才能为枉死的孩子求个富贵安乐的来世的。
他却纵容旁人将其挂在了狗脖子上取乐。
为人父母,为子计之远矣,乃至生生世世。
只能说,孟晔不配为我孩儿的父亲。
夜里雨大,我枯坐廊下死死拽着过往湿了半个身子。
寒意和痛心,几乎要将我撕碎了。
而我所谓的夫君,在另一个院子里,陪他的小姑娘听雨品茶,打眼未来。
他抱着她,温声软语:
「母亲说了,若当真走到撕破脸那一步,孟家是万万不能断子绝孙的,便只能狠心去母留子。」
「去的是嫡母,留的是你我的爱子。」
听完连城一字不落的汇报,我心像被攥着一般,闷得透不过气。
我早该想到了,十五年的时光,人都会变的。
孟家始终被苏家的救命之恩压着,早就生了不满。
苦于人言可畏,没有拿子嗣的事为难我。
可如今,嫡亲子嗣近在眼前,他们如何舍得放下。
而如今的孟晔,也早不是那个为了一盘绿豆糕策马千里的明媚少年郎了。
他放不下的,是我带过来的家业。
他忍不了的,是旁人背后笑他没有儿子送终。
他贪恋的,是年轻的身体和被崇拜仰慕的成就感。
可既要又要,未免太贪心了些。
即便我被后院磨去了棱角,也断不是为了委曲求全咽下苦水以求圆满的性子。
那对玉镯,被我摔烂在了滂沱大雨中。
感情稀碎,错的不是我,该死的人也不是我。
背叛者才该吞一千根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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