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不是他的妻。
只随口一句,外祖家的绿豆糕,最是绵软清香又不腻口,可惜太远,下次吃到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他便只身匹马日夜不停,跑了整整四日,带回了外祖家的绿豆糕。
被父兄捧在手心的我从不缺爱,可也心动,为那个少年真挚而热烈的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孟晔爱一个人的模样,竟没变分毫。
只是被爱的人,不再是我。
心里堵得慌,眼睛也涩涩的。
「都碎了。」
他抚我长发的手一顿:
「什么?」
我笑了笑:
「那年你捂着胸口给我带来的绿豆糕,还是在漫长的颠簸里,碎成了渣。」
「孟晔,你说若我们能有个孩子,是不是更圆满些?」
他与我对视的双眸心虚地移到别处:
「胡思乱想!想吃绿豆糕,明日我便派人给你买回来。」
时移世易,我早就不吃绿豆糕了。
一口吃的就能哄得眉开眼笑的,唯有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而我,不屑于从不爱里找爱的痕迹。
他以为我不晓得,半刻钟之前,他便去了他母亲的院子,要给外面的女人和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光明正大的身份。
而他母亲回了四个字:
「去母留子。」
「大人,文书院里有急事。」
孟晔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夫人早些歇息,我去去就来。」
他回不来了,那是那个女子给我的下马威。
我转身便叫来了我母家带来的护卫连城。
战场上探军情的人,只要他想,没什么打听不到。
「查查,老爷最近都去了何处。」
「勿要声张,更不能打草惊蛇。」
他很是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我与孟晔成婚十五年,光着**便玩在一起,粗粗一算,在一起三十年了。
我会怀疑我大权在握的父兄谋反,我都不会信孟晔会背叛我。
正因如此,被辜负了信任,被最亲近的人反手一刀,才更痛。
「文书院的后门,有他备用的马车,现在跟上去,你该很好查的。」
人一旦接受了现实,放下了情感,脑子便会变得尤其清醒。
孟晔日日泡在文书院里,又如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养个活生生的人。
大抵便是从文书院里偷梁换柱,脱身而去的。
我猜得没错,只短短几日,他藏在西城的姑娘,连祖上三代的信息,都摆在了我的桌上。
原是兄长曾经副将的庶女,温云阳。
如今正值芳华,在京郊策马,掉进了孟大人的怀里。
庶女艰难,受尽嫡姐与主母的欺辱,策马出城是要求条活路。
孟晔疼惜她。
所以疼到了床榻上,为她置办了三进的院子,丫鬟奴仆,更是比我还多。
小姑娘的爱是张扬又霸道的,她总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比人老珠黄的原配更重要。
所以,我生日的时候,她发了高热。
我父亲兄长的祭日,她落了水。
我举办宴会,她房屋失火。
一次又一次,让孟晔做了背弃我的选择。
甚至,她知道我有枚皇后赏赐的南珠簪子,她便缠着孟晔要一对南珠的耳环。
即便不是采珠的季节,即便南珠专供宫廷所用,克己守礼的太傅,仍逾矩得一掷千金,为她找来硕大的一对珠子。
他用了三个月,才亲手将其镶嵌在了耳坠上,作为温云阳的生辰礼。
温云阳曾在她嫡姐面前炫耀,老女人配不上这样贵重的东西。
只有她这般如花的年纪,才压得住它的风华。
她一次又一次压过了老女人的风华,一次又一次证明了她稳居第一的爱。
而孟晔,自始至终都是心知肚明地纵容。
我虽早有预料,人心变却以后的真相免不了残忍与恶心,却还是有几分隐隐的心痛。
我的年少情意,原也有吞针咽剑的一天。
可我苏锦华,向来都是不肯吃亏的。
你送我以针尖,我必还你以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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