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娶了夫人，我便把解语赐给你做平妾，倘若她为你诞下一儿半女，再由我做主抬成贵妾，这样一来，既不会让你同新夫人离心，也不算辱没了解语。」

精致的茶具摆了一桌，夫人和顾映南相对而坐，我跪在顾映南身后，一言不发。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的命运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我的意见无人在意。

听到夫人这话，顾映南摇晃茶匙的手徒然一顿，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悠悠然地开口：「只是解语的身份……」

不配做平妾，更别说贵妾。

夫人抬手，将茶杯送到嘴边，抬头向我们看来：

「她家世世代代扎在我们府里，爹娘前两年又刚走，她虽是贱籍，但我心里把她当亲姑娘疼爱，把她赐给你做妾，你有意见？」

我偷偷地侧目看向顾映南，只见他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但凭母亲做主。」

我自顾映南五岁上便开始服侍他，他习字我磨墨，他舞剑我赏花。

年少不懂事时，新学了个词就到处乱用。

顾映南专心致志地画画时，我双手撑着下巴，跪在他书案前，仰头问他：「顾映南，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两小无猜？」

无心之言却引得他勃然大怒，他打翻了我刚为他研好的磨，墨汁悉数地洒在我的衣裳和脸上。

他却不许我换洗，只叫我去书房外站规矩。

我站了一天一夜，终于想明白，我只是个***丫鬟，不可与他这种众星捧月的公子哥相提并论。

自那天起，我再也不叫他顾映南，只叫他大公子。

我敛起所有对他的情绪，规规矩矩地做好一个下人该做的事。

这样的我，很快地便做到了一等女使的位置。

夫人夸我踏实，因为我对主人家从没抱过不该有的心思。

将军府里的人，不管是夫人还是顾映南，对下位者都有着天然的蔑视。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将军府风光霁月的二公子，名叫顾行川。

不仅文韬武略，且他这人眼里，从未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

每次见我，只甜甜地叫我一声「姐姐」。

譬如此时。

我从茶房出来，正往顾映南的书房方向去，顾行川便从我身后赶上来：

「解语姐姐，你最喜欢什么花？」

我还未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瞧我傻的，姐姐自然是喜欢海棠花。

「只是海棠的花语实在不好。」

卑微的苦恋。

可我不想卑微，不愿苦恋。

想罢，我已走到书房门口。

顾行川叽叽喳喳一路，没合过嘴：「姐姐，你要给大哥收拾书案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站定在书房门口。

我停得突然，顾行川没反应过来，便已撞上我的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地弹开，脸上攀上羞红，说出口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姐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转身叹了口气，对他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大公子的书房不准别人踏入，你忘了吗？」

他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睫毛忽闪，对上我的眼睛透亮：

「姐姐，我去摘花给你赔罪！」

说罢，顾行川飞奔向院外，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我，高扎发随风飘扬，他转身看我，笑容飞扬，眸中光华如流星划过，又藏着几分不羁。

他说：「姐姐等我！」

我轻笑出声，我刚刚的话他分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