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水,如窗间裴彦栽下的梨花树寸寸长高,朵朵白花绽放开来,映下一片荫凉。
躺在逍遥椅上,悠悠的晃着脚丫,左手拿着蒲葵编织成的蒲扇闲摇吹风,右手一杯梨花荡时不时的举到嘴边浅啜一口,满口留香啊。
实在逍遥。
得亏指使裴彦出去出诊了,要不然他肯定不能让我喝这么多梨花荡。
说曹操曹操到。
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敞开,墙上的爬墙虎随着风阵阵颤动,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向我而来。
是裴彦回来了,但我仍然把蒲扇盖在脸上,透着隐约的影子看他靠近。
“哗啦”他一把将蒲扇掀起,修长的人影站在我面前,覆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一袭缣缃淡色布衣,也难掩华色,面若冠玉,眉目墨画,疏朗入云,唇微抿着,一双眼睛漾起清冷的光华,眸色深深,目光沉沉的垂眼看我。
“哎呀,真没有礼貌。”眼睛提溜提溜转,我偏头一躲,想要引开注意。
一只手挟着檀香来,然后,一把卡住我的胳膊不让我逃。
“奚芙,不是说了不让你喝酒吗?”裴彦垂下眼睫,明明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却突觉一阵冷意,高大的身躯将我完完全全拢在他身前,身上混着的檀香和皂荚味一清二楚。
太近了,靠地太近了,仰头只能触及他地下颚。
“叫我姐姐才对!小裴彦。”我灵巧地挡开他虚虚卡在我胳膊处的手,离着他一丈远,才感到安适。
七年来,裴彦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身高八尺,足足高了我一个头,明明我是姐姐,还要抬着头看他,实在下我的威风。
自来到栖云镇以后,我便带着裴彦蜗居下来,找了一方小宅,临了起意,或是钱不够用了,就出门坐会堂,赚点诊费补贴家用。
我不爱钱,天生性懒,多喜欢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末了也放养了裴彦。
小时候的裴彦承了我治他的恩情,唯我马首是瞻,自觉承包了家里洗衣做饭,还向邻里的婆婆奶奶学习不少。
不过,尽管他把我照顾的舒舒服服,但我坚决不教授他医毒之术。
老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就是因为我在梦中的倾囊相授,对裴彦再无价值,才让他那么痛快的一剑杀了我。
这一次,我本想把裴彦养废,让他碌碌无为,再没有回京城夺权的能耐。
结果男主光环环绕,裴彦竟然在我平日里采药诊治时耳濡目染,学了行医的一丝皮毛,甚至在我偷懒让他替我外出坐诊时,机缘巧合地结识了江湖上不少的英雄豪杰,拜其为师,学其武艺,现已年纪不大,本事不小了。
而且随着他个子蹭蹭涨,他胆子也大了许多。
先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不再叫我姐姐,取而代之唤我奚芙,还管到我身上来了。
我嗜酒,尤爱梨花荡。
裴彦说:“嗜酒伤身,不可多饮。”我不从,偏他武艺高强我实在从他手里抢不过来。
半夜,我悄悄摸到柴房,搬开我私藏的几坛梨花荡,刚要大口喝下,就听叩叩响声。裴彦手指停在门上,恣意地笑着,“奚芙,晚间不易饮酒。”我只可妥协。
或有时趁他出诊,我掏上钱袋子直奔酒楼,汗吁吁的喊,“掌柜的,来两坛梨花荡!”
这下,我看你能奈我何,我心里得意。“奚芙,约好了不许饮酒。”讨人厌的声音阴魂不散。
转身就总看到了裴彦站在廊下,青衫的公子,木制的簪,背着医箱徐徐而立,青丝如黛,随风飘摇。
他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为数不多的小心思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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