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楼层不高，我没能像柔弱的妹妹们直接被摔死，还能感受到断裂的骨头插进内脏。

张了张嘴，一口血就呕了出来，仿佛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心脏，我的手痛苦地拍打着地面，希望有谁能看见我。

疼痛在某一刻彻底消失，我轻轻飘到妈妈身侧，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大概是死了。

父亲带着一身酒气，猛地推开家门，抓起妈妈的头发就往墙上砸，“臭娘们！都是因为你，老子才输钱的，败家娘们！”

妈妈慢吞吞地护住头，蜷缩成一团，只能发出微弱的喊声。

弟弟周宇的手机又传来失败的音效。

哪怕身为灵魂，见到这一幕的我，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就要往阳台上跑。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父亲生气，妈妈就把我关进阳台搓衣服，等屋子里的摔打停止，才会解开阳台的锁。

而我就把手里的衣服洗了再洗，直到父亲摔门的声音响起，才敢出来。

连这次也是，妈妈忘记给我开门，我听着屋里三人恢复和气地吃饭。

“周宇，来，多吃点！你是咱全家的希望，给爹往胖了吃！省的一桌菜全让这女人吃了。”

周宇扒了两口饭，筷子就扔到一边，“我同学都用的最新款，他们加载得都比我快，我卡得建模都出不来。”

我们都没听过“建模”是什么，却不敢触了周宇的霉头。

父亲却不满于威严被侵犯，抬手砸了碗，“周宇！老子跟你好声好气说话，给你吃给你穿，你就这样报答我？”

周宇吓得一激灵，可能平时对他笑脸相迎的人突然发火，杀伤力就更大。

而我正被锁在阳台上瑟瑟发抖。

开春的夜格外的冷，我缩在潮湿的衣服下，试图蹭些暖和气，穿也冷，脱也冷，我只好蜷缩着发抖，欺骗自己吃上了名贵的猪肉配大米。

周宇骂骂咧咧地推开阳台门时，我已经完全冻僵了。

“生了我就真当我爹了？等我以后挣了钱，让他跪地上喊我爹！”

他愤恨地摔打着我刚洗好的衣服，可因为被冻僵，连制止都做不到。

周宇还觉得不解气，一脚踹翻了盆，下一脚就踹在我身上，吓了一跳，“啥玩意？”

见到是我，露出难堪的神色，狠狠又是几脚！

“周一？你不去干活，在这装啥死？”

“真服了，你哑巴了？冻死了？有这功夫，不如赶紧跟你那几个妹妹一起去死，活着就是浪费我的钱。”

冷意渗进骨头里，我脑子都开始发懵，周宇眼睛却转了转，“不如你现在去死，给我省点钱，更以后我挣来钱了，给你上柱香！”

他越想越得意，肥胖的手放在我身上，竟是我最后触及的温热。

弟弟忽然愤怒地摔了手机，打断了我的思绪，“能不能小点声！又输了！我都跟人打赌了，这把要能赢就介绍我进职业队！那有多少钱！你们赔的起吗！”

撒完气的父亲也缓过神，酒意上头，哼了一声便回房躺着了。

游戏的声音又响起来，屋子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这是我死的第二天，没有一个人问起我，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

我没用的一生，最大的意义是，死前满足了弟弟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