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过了一周我拟好离婚协议，去了沈峥的病房。

他看到我，眼底黑沉沉的，酝酿着疯狂的风暴。

我把笔纸递给他，平静地说：「签了吧。」

他抬手就撕得粉碎，嘴角讥讽：「如果不是为了离婚，都不会来看我吧?」

「许知羽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你好过!」

我从包里又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你撕吧，我这里准备了上百份，我等着你签。」

他伸手拽住我的手肘，拉得我踉跄了一下，扭曲又病态：「宝贝儿我让你跟他苟且这段日子，反正他没几天能活了。我等得起，离婚你想都别想。」

我气得嘴唇都开始发抖，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扇得他偏过头去。

「你真的爱我吗?肆无忌惮地出轨，让我成为你们的床上玩具，你什么时候真心对过我?」

「你当我是玩意儿，我也没喜欢过你，我们扯平。」

空气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他的伤口重新裂开，有血色渗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低：「如果说我会改呢?我会只爱你，尊重你，呵护你。」

「知羽我是个畜生，可我有血有肉。我爱你，也不敢爱你。

「我深夜看着你熟睡的样子会心动，会不自觉地担心你为什么心事重重。可怕你会离开我的胆怯，无时无刻要把我逼疯。」

我心上重重一拧，只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沈峥怎么可能爱我。

他捂着脸有眼泪从指尖滑落，神色里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我很嫉妒付川，甚至丧心病狂地想着如果我是他就好了，就算快死了你也会这么爱他。」

他克制不住嗓音里的酸涩和哽咽：「没人爱我啊知羽，我出生的时候，我妈拿了一笔钱就跑了，而我爸想掐死我。」

「我不敢相信你爱我，等我相信的时候，才发现你在骗我。」

「这样对我不公平，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你。」

沈峥的绝望遏住了我的呼吸，沉闷的摁了一下鬓角，我绝情冷漠地开口：「你知道付川为什么会出车祸吗?是为了救我。」

「他能为了我死，我能为了他活。」

短短几字，掷地有声。

沈峥红了眼，再不甘心，也没办法撼动我和付川之间的半分感情。

他拿过笔，离婚协议被捏出了褶皱，用尽力气一笔一画地签下。

「骗你的事抱歉，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沈峥自嘲地笑了下：「许知羽我希望你过得不好。」

我抿了抿唇：「放心。」

我们这样扭曲的一段关系，走到最后也不可能心平气和。

17.

付川非要闹着出院：「走吧羽毛，我不能求婚都在医院求吧…」

我对上他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心软了，无奈叹气：「只有今天，明天一早就回来。」

「好!」

六月的傍晚闷热潮湿，我们依偎着走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吃以前爱吃的菠萝沙冰，甜滋滋的气泡味和以前恋爱的时候一样。

一路走到东街的巷尾，付川零零散散买了很多东西。

我戴的发圈，日常需要的记事本，他还偏要仪式感跑到另一条路上买蛋糕。

我站住了脚，有些生气：「付川我累了，想回家。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求婚，才带着我绕来绕去。」

他大惊失色：「回家回家，马上回家。晚一点我老婆都没了。」

付川走得飞快，好像真的怕我跑了。

我嘴角翘得怎么都压不住，真幼稚。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站在楼下不肯上去，扭捏地说了句：「我求婚戒指忘在医院了。」

我无语望天，深呼吸了几下。

没事的，大喜的日子不能生气。

「我去取，很快就回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出跑，转头又看了眼站在路灯下的付川，大声说：「等我!」

他乖乖站在路灯下，笑意很淡。

我找到戒指揣在怀里，急匆匆往回赶，却看到救护车从身旁冲了进去。

路边的大妈摇着扇子，眉眼凝重：「真可惜啊，那么年轻直接从楼上跳下来了。」

「当场就死了，听说本身就有心脏病，活不久的。」

手里的戒指盒滚落，我疯了一样往回跑，楼门口拉了警戒线，满地血泊。

付川躺在担架上盖了白布，垂落的胳膊扭曲着。

我瞬间崩溃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把我撕成了几瓣。

警察死死拦着不让**近：「我是家属，我是他的妻子!求求你了，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我跪在地上，只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得没有一丝气息。

那年夏天未开放的红芍药，在此刻绽放，红得灿烂绝望。

18.

我处理完付川的后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再次坐在窗前，翻开他留给我的信。

「小羽毛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走下去。我本来想再陪你一段时间，一天也好。可看到你结婚了的消息，才恍然大悟自己有多自私。我存在的每一天，都在捆绑你的人生。」

「我病入膏肓，才大梦初醒，忘记我吧羽毛。」

屋里没有开空调，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吹得风铃轻晃。

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想到以前课间休息，夏天的教室闷热嘈杂，付川拿着薄本子给我扇风。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付川有点生气，有点心疼：「你傻不傻啊…」

我和付川，终于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