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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国先帝生性多疑,忌惮朝臣世族,执政十八年,专宠宦官阉人,为了杜绝外戚干政,驾崩时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拉着先皇后和宫妃陪葬,留下四大掌事太监摄政。
此等荒唐的举动,无疑是自毁根基,年幼的储君景安在四大掌监的扶持下即位后,朝政和兵权被逐步吞并,彻底沦为一介傀儡皇帝。
而陆长明便是排行第三的掌案监,原本负责掌办文书案卷,此刻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以莫须有的罪名和狠厉手段,铲除朝野内外的异己。
我从县令家中被抬出来那日,京城正值初夏时节,天空下起了微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轿子路过熟悉的教坊司时,我偶然瞥见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素净雅致的青衫衣袍,骨节分明的手,抬着一柄印有几尾红鲤的淡黄油纸伞站在楼阁勾栏之上。
烟雨朦胧,我怎么也瞧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可不知为何,他被伞檐遮住的半张白如玉的脸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到朝廷查封陆府,我颤颤巍巍地从陆长明的书房里找到一卷女子端坐轿中探头的丹青,才发觉那竟是我和他初见之时。
一路颠簸起伏,车夫将轿子放在了陆府侧门后,便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如今四大掌监在京城一手遮天,推崇酷刑,上到迟暮老人,下到襁褓婴儿,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谁也不敢同这些失了人性的索命阎罗沾染上分毫干系,可父亲却为了仕途,靠着上下打点关系,将我送给了陆长明。
这是他除辜负我娘以外,此生所犯下的第二大错,因为沈家很快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小门缓缓打开,一位老门房佝偻着背露出头来,那扭曲至极的容貌吓得我险些失声惊叫。
老人脸上遍布着状如蜈蚣的痕迹,延伸至脖颈之间,语气苍老呆滞:“娘子自行入内,这门不出半刻钟便会关上。”
按照规矩,妾室入门,不会有宾客宴席,以及长辈祝福,何况我是被充数塞进来的,属于无名五分,连丫鬟都不如。
第一次出嫁,未免过于凄凉,但我没得选,比起嫁给那些纨绔子弟和贪官污吏做妾沦为玩物,我倒不如进陆府碰碰运气。
若能傍上掌案陆长明,便一朝飞上枝头逆天改命,若是败露惹得他厌恶,便拉上整个沈家陪葬,贱命一条,左右我都不亏。
我深吸一口气,穿着母亲缝制的月白缕金薄纱衣裙下轿,心绪不宁地入了陆家门。
刚进去,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了,老门房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我身后。
“陆家所有规矩都以掌监为准,娘子往后便住在后院,会有专人侍奉打扫,女眷非传唤不得去前院。”
我强装镇定地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金子,转身递给他,“身外之物,不成敬意。”
听先前嫁到林长史家中做妾的秋菊姐姐说过,不论到了何处,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陆府有泼天富贵,便是连小小马夫都能在京郊买上几亩良田,打赏定要大方,否则会让人耻笑。
老门房抬起头,看着我诡异地笑了笑,果然伸出阴白枯瘦的双手接过了金子。
我适才有机会看清,他那浑浊老态的眼底尽显贪婪:“最好的厢房在这条路尽头左拐第一间,那里离掌案的书房就隔了一处荒僻院落。”
“多谢提点。”我惊魂未定,提起裙摆,孤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陆家气氛怪异,似乎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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