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邓元化府后，他许久不曾入梦。

他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笑着问我，最近练功有没有惹师父生气。

“我已经是他最出色的徒弟了！他哪里还会生气！”

我自豪极了，像只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我们要分配给皇子们做侍卫了，希望能碰见个脾气好的。”

他笑笑，只是笑容里有些苦，眼神望着远处的晚霞，似乎是对我说，又似乎不是：“离开这儿吧，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他的人影越来越淡……

“裴翡！”我大叫一声。

冷汗浸透的身体，脸上已满是泪痕。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和刀剑声近前。

“青鸾！出来！”

裴卓川拦住马车。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阴沉。

“跟我回去。”他说。

我四下张望，到处都找不到许世伦的影子。

“唔！”不远处的草丛里，突兀地传出一声闷哼。

裴卓川一个眼神，有人将许世伦拖了出来。

他疼得满地打滚，唇角鲜血直涌。

“青鸾，”裴卓川警告我，“舌头没了，还能活，你要是不肯回去，那下一剑刺到哪里，我可说不准。”

我压下指尖的颤抖，望着高高在上的他：“我跟你走，别再为难他。”

他一把将我扯上马来，扣紧我的腰，声音顺着脑后传来：“青鸾，你别想离开我。”

裴卓川带我回了府。

柳如烟一如既往地在门口迎他。

看到马上的我们二人时，她脸色微变，但很快又迎了上来。

脸上挂着一副妥帖的笑容：“殿下，您为了青鸾姑娘一路奔波，累着了吧？我叫小厨房备好了热汤，您赶紧喝点儿去去寒。”

她端着汤走过来。

我冷下脸，转身欲走。

手腕却被裴卓川拉住。

他看向款款而来的柳如烟，喝到：“拿下！”

柳如烟被吓到，瞬间花容失色，清泪流了满脸：“殿下，妾哪里惹您不开心了，您这是怎么了？”

裴卓川冷笑两声：“你向邓元化传消息的时候，没想过今天吗？”

柳如烟立刻扑倒在地，大喊冤枉，说自己是真心爱裴卓川的，她从来没背叛过他。

裴卓川冷冷地看着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人将她拖走了。

我微微蹙起眉头。

这个女人，真的是傻。

为了争宠，竟然听信裴卓川政敌的话。

裴卓川最恨别人背叛他。

“青鸾，”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凤衔东珠的钗子，仔细插到我头上，“登基大典过后，我封你为后。”

我低头含笑，轻轻应了声好。

他满意极了，立刻打横抱起我，将我带回府内。

红烛摇了一夜，他应该是极开心的。

我肯回来，而他马上就要握有天下。

翌日清晨，我去找了柳如烟。

她怨恨地看着我：“毒妇！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滚出去！”

她张扬舞爪地想要冲过来，可惜，才跑到一半，就被锁链拖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我叹了口气：“你跟邓元化合作的时候，就是自掘坟墓。”

柳如烟状若癫狂：“少来笑我！你又如何？还不是被我骗得团团转？起码裴卓川为了我，心甘情愿地把你送去邓元化手里！”

“你觉得，他真是为了你才把我送过去吗？”

柳如烟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相信地看向我。

但很快，她哈哈大笑：“无论他是不是为了我！你都被那些乞丐糟蹋过了！你又比我好到哪里？！”

“柳如烟，你的舌头，话太多了！”裴卓川在我身后骤然出声。

他冷冷地吩咐手下，削去柳如烟的舌头，送去最下等的勾栏院。

“青鸾，”他轻轻搂住我的腰，“这么罚她，你满意吗？”

我不置可否，端过一杯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殿下，这杯是青鸾敬您的。终于得偿所愿。”

他拿着酒杯，似笑非笑。

目光里满是玩味儿：“青鸾，这杯喝下去，你打算让我睡多久？”

我笑了，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空杯向下倒了倒：“这下您放心了吧？”

他捏捏眉心，有些疲惫：“青鸾，是我疑心病太重。抱歉。”

我含起一口酒，掰过他的脸，渡进他嘴里。

“是青鸾之前不懂事，不怪殿下。”

他笑起来。

但很快，他的双眼死死盯住我开始渗血的唇角：“你！”

我又饮了一口酒。

“裴卓川，我从来没爱过你！”

“你若肯放我走，我至少还会感念咱们在北狄相互扶持的岁月。”

“但你不肯啊，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唇角的鲜血越涌越多，已经控制不住。

裴卓川跌跌撞撞地想要走出去喊大夫。

但离门口还有几步的距离时，他摔倒在地，手无助地向前伸去。

恍惚中，我看到裴翡望着我，目光满是悲切。

无奈地笑笑，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