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回督主府,几个奴仆把我架到一间偏房里,扔下金疮药便走了。
在傅啸想好要怎么用我之前,我的处境大概不会太好。死不了,但也只能苟活着。
木床冷硬,我躺在上边,看着窗外的万古长空,思绪也不由得飘远了。
我爹是马商,生意做的不大,全仰仗着正妻严氏的娘家牵线介绍客源。
我娘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乐姬,五陵年少争相追捧。可惜被我爹花言巧语蒙骗,进了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妾。
更可悲的是,严氏仗着自己娘家在生意上对周家的帮衬,平日里嚣张跋扈,无人敢管教她。
严氏嫉妒心强,因我爹经常宿在我娘房中,没少刁难我娘。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我娘还没变成黄脸婆,就失去了我爹的爱护。
当然,在严氏的**之下,他那点藏着掖着的照顾也当不了大用,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尤其我出生之后,我娘因为操劳过度,没了当初的姣好容貌,我爹更是不管不问,任由严氏和嫡姐欺负我们。
家中后院是一片饲马场,小时候嫡姐喜欢想方设法把我关进去,让我在马厩里待一夜,和那些因为食不足所以格外暴躁的马儿。
起初,我害怕得发抖。
直到经验多了,我摸索出了与马相处的方式。
家中剩下的饭菜,本来是要扔到泔水桶里。我帮下人们干活,约定好剩饭剩菜由我来处理。
那些东西自然是进了马儿口中。
久而久之,那些马与我越来越亲近。甚至在我接近时,会愉悦地摇动尾巴,主动把脸凑到我手上蹭。
嫡姐生辰宴时,闹着要骑马,下人牵了匹据说最温顺的马给她。
等她骑上去后,那匹马突然横冲直撞,狂鸣不止,在跑动的过程中不停扬高前蹄。
最终嫡姐从马上摔下来,还被踩了好几脚。
她肋骨断了三根,锁骨骨折,卧床修养了半年才好的差不多。
只是锁骨附近的伤疤难以消除,成了身上永久的标记。
嫡姐为此哭闹不止,扬言要把那匹马杀了。
严氏向来娇惯这个女儿,当即命人把马分尸,烹煮后扔给门外乞丐。
可我爹是做马匹生意的,哪里舍得好不容易养大的马杀掉。
他难得地违逆了严氏,两人为了此事吵得人尽皆知,成了邻里之间的笑料。
严氏一气之下带着嫡姐回了娘家,扬言要断了对周府的帮衬。
我爹好不惶恐,低声下气去把人请过来,受了好一顿窝囊气。
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解气。
其实马儿是很有灵性的动物,是非善恶,比人分得清楚。
我娘身体很差,隔三差五要熬药汤喝。
我和陈自安便是因此相识的。
他是苦读诗书的穷酸秀才,因为识字,所以在远方表亲的药铺里帮忙抓药。
那日风和日丽,我割草回来,镰刀都没放下,就往药铺赶过去。
铺子里人不多,有个人正伏案写字。
我走过去,开口道:“劳烦公子,帮我抓些药。”
他忙放下笔,抬头微笑,道一声好。
白面书生,俊朗干净,又温和有礼,与我惯常打交道的粗莽糙汉和油腔滑调的市井中人,是全然不同的。
我这么想着,连处方都忘了给他,直到他轻唤我“姑娘”,我才如梦方醒。
如梦方醒,其实不然。
只是一个梦醒了,又掉入另一个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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