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借口支开了助理,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助理正好进来。
他冷着脸按照程序开始解剖,就像对待以往的每一个任务那般。
可他还是在看到我肚子里的胎儿时,愣住了手脚,那只拿惯了手术刀的指节不住地颤抖着。
或许,他在震惊,震惊自己会对一个母亲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吧。
为丁湘背负这一切罪孽,他可否有一刻的忏悔?
助理忍不住感叹:“这么年轻,还怀孕了,真可惜,一尸两命啊。
“她老公该有多伤心,头还被割掉了,如果她不曾留过DNA样本的话,恐怕很难得知身份。”
可事实上,我的老公不仅不伤心,还亲手将我推入深渊。
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我浑身上下冷得发抖。
他说:“人各有命,我们能做的只有帮她找出真相,泉下可以安息。”
原来,这些话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宋然话里的僵硬,助理试图缓解气氛。
“我记得你最喜欢小孩子,你和嫂子准备什么时候要?”
听到我名字那瞬间,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肉眼可见的烦躁。
“我要是没和她在一起,孩子应该早就有了。”
助理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嫂子是……不好意思,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可是,如果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应该早就有孩子了吧。
宋然一向很忙,忙到婚前体检的结果出来之后,都是我一个人去拿的。
那天医院外的蝉鸣从未那样吵过,我手里捏着那种报告单,陷入了沉默。
医生说:“你丈夫这个情况生育的概率很低,就算勉强怀了,流产的概率也很大。”
可宋然那么喜欢小孩子,他憧憬了那么久,自己又是完美主义者,他怎么能接受。
为了顾及他本就脆弱的情绪,我将报告单撕得粉碎。
在宋然问及检查结果的时候,我低着头说:“单子路上不小心丢了,可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我可能很难怀孕,我们慢慢调理好吗?”
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动不动地等着宋然的反应。
意料之中,宋然的眼尾渐红。
我冲过去抱住他,他没有动作。
良久,他的低语在我耳边响起,“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先睡吧。”
我知道他单位今天早就下班了,而那一晚,我的心情就像窗外被云遮住的月亮一样阴郁。
心里无数个念头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可第二天起床,我看见宋然已买好了早餐,将热好的牛奶递给了我,温声说了句“早安”。
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都被这杯温热的牛奶冲淡,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人。
事实证明,宋然真的很难生育,有几次我就算是怀了,也是立马就生化了。
反复蹉跎折磨之下,我辞去了工作,在家偷偷给他食疗,每天起床就一头钻进厨房,熬起了比命还苦的中药。
然后撒着娇,骗他以共同调理的名义喝下去。
再次检测到怀孕的时候,我怕又是一场空,就准备等三个月稳定的时候再告诉他。
可再也等不到了,我和那个小生命,最终定格在那冰冷的解剖床上。
这一切,都比不过他的初恋白月光。
宋然收拾好一切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失了魂。
等回到家的时候,丁湘正坐在楼梯道里,抬眼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丁湘勉强站起身来,腿一软就跌进了宋然的怀抱。
宋然微微低头,伸手挽住丁湘的腿弯,就轻松将她公主抱起来。
屋子里,两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中仿佛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融成一种复杂的氛围。
“他们没动你吧?”宋然放下她,关切地问。
丁湘弱弱地点点头。
“没有,我跟他们说了,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去死,到时候你一定会为我报仇。”
宋然伸出食指抵在丁湘嘴唇上,“不会,你不会死的。”
心突然揪了一下,原来,宋然紧张起来,是这样的啊。
不是丁湘,我这辈子应该都看不到的吧。
沉默了半晌,宋然说:“我以后,可能不能再当法医了。”
丁湘捧起他好看的脸,“没事的,没人会发现的,你做得已经天衣无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