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在黑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我残存几分意识,有人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我。
等我醒的时候,房里的丫鬟不在,偌大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我听到好几声痛得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这声音很熟悉。
我的心跳跳得好快。
直觉告诉我,如果不去看,我会错过什么,捂着肩胛骨侧边的伤口,尽量不移动胳膊,轻轻起床,轻轻往外挪。
每挪一下,都痛彻心扉。
但我越往外越察觉到了什么,我根本不在乎疼意了,我简直是冲出去的。
出了我的院子,就是一个小花园,眼前这一幕,刺伤了我的眼睛。
这是一个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男子,身上白衣被污得血迹斑斑,我睁大了眼睛,险些晕了过去。
旁边地上是被敲碎的,生生挖出来的膝盖骨。
前面背对着我的男人一身紫袍,背着对我,冷气十足,他没注意到我:
“本想敲碎你的肩胛骨,可长公主不肯,呵,看来只能挖了你的膝盖骨了,正好留你在长公主身边不能跑,不会惦记别人的女人,也不敢碰别人的女人。”
我忍不住牙齿打颤:“陆鹤,你在干什么?”说出这几个字,我全身出了虚汗。
我身上像是被水洗过的一样全是汗,一时撑不住眼前一幕,也撑不住陆鹤的恶毒。
他竟对荆文下此毒手!
我的眼睛泪水流出来,眼睛霎时疼得钻心,我颤着手摸上去,是血红色的,鲜艳的,血。
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那身紫袍僵硬转过身,慌张失措地冲到我跟前,绝望地大喊:“苏婉卿,苏婉卿!”
我再醒来时,已经是几天过后。
抬眼是黑夜,无边无际。
陆鹤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看我醒了,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发红的眸子染上几分欣喜:“醒了?”
我在黑夜里忽然慌张了起来:“陆鹤,陆鹤,怎么这么黑,没有点灯吗?”
陆鹤身子一僵,他低声诱哄我,“太亮了,我不想点。”
我没有被这话骗到,反而立刻察觉到了什么。
泪水直流而下。
陆鹤慌张抱我,抚慰我的情绪:“苏婉卿,不要哭,不要哭,这样眼睛会坏得更厉害。”
我用力捶打他,咬他,踹他:“滚,滚,你是魔鬼。”
“你是魔鬼,杀了荆文,逼我瞎眼,滚,滚出去。”我的情绪彻底崩溃,我好像也成了魔鬼,只知道发泄情绪的魔鬼。
他刚才那股子见了我醒来的欣喜劲没了,一直压抑着的痛苦涌了上来。他用了力气把我压着躺下,给我掖上被子。
他走出去了。
跟了我一个月的丫鬟进来,看我醒了也十分欢喜,转而一叹:“王妃,你误会王爷了,是荆文派人刺杀你的。”
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瞎了,只以为我和陆鹤之间是小打小闹,所以想替陆鹤解释。
我一怔。
我不信,荆文怎么可能舍得派人刺杀我,我们是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他才说要娶我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更疼了。
我胡乱拿了个东西丢向丫鬟:“你和他是一条心的!”我吼得好大声。
我像是得了失心疯。
我可能真的疯了。
从来对人彬彬有礼善良的我竟然做出这样不雅的事情。
丫鬟临走前,结结巴巴地说荆文腿骨废了,但马上要成为驸马。前几日荆文派人刺杀我,是为了给长公主表忠心。
我的心疼得已经麻木了。
虽然嘴上说不信,但我的脑子里全是那日荆文牵着公主手的模样。
我的泪水决堤。
血和泪交织。
陆鹤踉踉跄跄跑进来,看见我,魂不守舍大喊:“叫太医,叫太医!”
我彻底瞎了,整日一副没了生气的死人模样,茶不思饭不想,我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没过几天,我瘦得皮包骨头,陆鹤起先逼我吃饭,强行喂我,可我吃进去的饭,全部吐了出来,就用那双空洞的眼盯着陆鹤笑。
笑得陆鹤全身发凉,再也不敢逼我了。
他问我怎么样才能吃饭。
我一副死人模样:“放我回家。”
放我回家,我想我爹爹。
我好像已经千疮百孔,难以缝合。
我听见我身体每一个角落都在哭泣。
他愤怒地掀翻饭菜,下人惶恐不安。
他不敢对我撒火,他所有的怒气面对我时都不敢撒出,只能移到别的地方。
最后,他终于松口了。
是一个夜晚,他砸碎了我房里名贵的瓷器,花木,遍地狼藉,无一幸存。
我看不见,空洞的眸子里无声无息,嘴角牵起,带着嘲讽。
干涩着嗓子,陆鹤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说:“我放你走。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治好眼睛再走。”
我终于露出了许久的第一个笑,虽然没有什么温度:“好。”
陆鹤愣愣地站了好久,他真不甘心,呐呐地问了句:“你可曾喜欢我?”
他是外界的战神,唯独是她的恶人。
我装作不知晓,我死寂的心在想到马上见到爹爹时又微微跳动了一下。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他一身恶习,一点不懂得尊重我,我喜欢的是文雅温和如玉,一身书墨气的男子,纵使不是荆文也不会是他。
许是闹了几天累了,我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我救过的一个少年,一身血迹,满身伤痕看着我,他眼神寡凉,让人不寒而栗。
我的丫鬟说:“**,你救不认识的人在你房里藏着,老爷会生气的。”
我眯了眯眼:“不会,爹爹不会发现。”
我敲打了房里的丫鬟和侍卫。
少年伤势好转后,我总喜欢跟着他,他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的心事,我从小养尊处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好奇极了。
甚至夹杂几分喜欢的爱慕。
可他总是冷冰冰地说:“你去找那个小书生。”
哦,小书生,他是说荆文吗?
我那时呆呆的,那时对荆文还未有男女之情,只觉得少年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找他啊,我更想和你玩。”
他蓦地弯了弯眉眼。
那双绝代风华的脸上一笑,我真是要醉倒。
我更喜欢他了。
可某天少年不打招呼,直接离开了,只留了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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