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习课完，姜黎把书包收拾好走出教室。

她照常去开水房打了一杯水，拿着那把银杏伞走到楼下廊前等待。

一分钟左右，姜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转头，毫无疑问的看见了余朝阳。

“哥。”

余朝阳舌根的酸楚依旧没有消散下去，但他面色如常，“那把伞喜欢吗？”

“……很喜欢。”

二人并肩走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凉风吹过来，姜黎冻的抖了下肩膀。

下一刻，薄薄布满少年清香的衣服搭在她身上。

温暖的校服外套包裹下，姜黎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要抽身出来，她双眸睁大一些，声音都变了调，

“哥……”

“穿着吧，秋天容易感冒。”余朝阳话说一半，刻意补了句，“兄妹之间，我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姜黎闭上了嘴。

少年比她高很多，衣服的码号自然也大，姜黎把那件校服套在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成人的衣服。

“那个你，”余朝阳话比脑子快一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秦暮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的立场是什么。

但就是想知道。

姜黎脑海里轴转了无数圈，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于她而言，自己和秦暮就是世界的两个极端。如果按照正常轨迹发展，秦暮绝不会看上她这种人，而她也没有喜欢秦暮的理由。

“我……”

“姜黎，果然是你！你这个**，你怎么那么恶心！”

不等姜黎回答，熟悉尖刺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吓了一跳，双腿顿时发软，差点直直摔在地上。

还是余朝阳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果然我就该把你打死，在巷子里我就该折磨你折磨到这辈子你都不敢再碰男人！”

姜黎脸色苍白，看着往这边愈走愈近的女生，“秦欢……”

她怎么会在附中……

余朝阳把姜黎挡在身后，嗓音是与温柔的相貌截然不同的冷淡，“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她勾引我哥，还勾引我喜欢的人，她不该死吗？”秦欢捋起一截袖子，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就要打架，被余朝阳先一步握住了高高扬起的手掌。

“在学校里把你太妹的毛病收一收。”

秦欢被用力甩开，她趔趄两步，差点扑倒在地，因为屈辱，眼底的泪花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余朝阳，我为了你才来附中的呀……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人脉……就算你因为秦家无法接受我，可是姜黎又算什么东西，你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不喜欢你，你做再多自我感动的事情也没有用。”

姜黎捏紧余朝阳的衣袖，即便是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那道可怕狰狞的视线正落在自己头顶。

事情似乎在朝着她预想之外的进程向前推动。

“你不喜欢我，行啊！那你别告诉我你喜欢姜黎，她对我哥都没尊严成什么样儿了，如果不是她那么恬不知耻，在附中出了名，我还不知道这个**也在附中。”

秦欢眼睛发红，“她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我哥连看她都懒得看一眼，你还拿她当宝贝，还袒护她，余朝阳，你贱到没边了吧！”

姜黎惯常会忍辱负重，平时一声不吭，但在听见秦欢骂余朝阳的时候，偏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两步从少年背后钻出来。

“你……你好好说话。”

“怎么，臭**，觉得有人撑腰，敢过来跟我顶嘴了？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到半身不遂，老子就不姓秦！”

秦欢本来就在气头上，大脑早就丧失了理智。她又向来不把姜黎放在眼里，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捋起袖子就冲上来想要扯姜黎的头发。

姜黎吓得朝后退了两步，瞳眸中映照着秦欢愈来愈放大张牙舞爪的身影。

仿若高大怪诞的魔鬼一般可怕。

最后关头，她两只手臂下意识抬起来挡在头顶，眼睛也闭紧。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

“啊！”

身前水花高高荡起，有几滴溅在姜黎的脸上。秦欢的尖叫刺耳难听，她懵住，睁开眼睛。

身着一身黑裙子的不良少女被少年甩的跪坐在水泊里，惯日打理得体的脸上胳膊上还有腿上此刻全是肮脏的污泥。

“余朝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偏偏水洼中的秦欢还气急败坏的双手双腿用力扑腾，将自己身上溅的更加狼狈。

“哥……”

在姜黎心里，余朝阳这个人最是稳重温柔，此刻突如其来的强硬令她一时之间有些傻了眼。

她抬头想看清余朝阳此刻的表情，却只能看见他白皙绷紧的下巴。

“我们走。”

少年握住她被宽大校服拢住的手腕。

姜黎低着头看向脚尖，任由余朝阳将她往外扯。

“姜黎，你这个**！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

再多的辱骂唾弃都比不上少年此刻手掌传来的温度，姜黎侧着头，看向他握着自己漂亮的五根手指。

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如果这只手这样一直拉着自己，是不是她也能看见耀眼的曙光……

“姜黎，你过来。”

正在少女沉浸于美好的幻想中时，一道磁性散漫的声音带走了她的思绪。

姜黎踌躇两秒，顿住脚步。

余朝阳朝身后扫了一眼，目光落于站在秦欢身旁的秦暮身上。

不知道秦暮是什么时候到的，但看他的表情，很明显，秦暮纵观了全程。

“不要去，不要听他的，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姜黎睫毛轻颤，听见余朝阳的声音，第一次生出了反抗叛逆之心。

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带着她走向曙光的那只手此刻就在眼前。

“……回家。”

“对，妹妹，我们回家。”

她有些想哭，感性思维占于高地，击溃了她脑海中的理性思维。

到底，她到底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

那个“好”就在唇边想要呼之而出。

“姜黎，你听不见是吧？”

看出少女的犹豫，莫名的，秦暮此刻有些烦躁，声音也是显而易见的耐心告捷。

“行，那我们的游戏到此为止，以后别说喜欢我。”

姜黎的理智瞬间回溯，瞳眸剧烈收缩。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只要能替父亲报仇，没有什么是无法割舍的。

就算堕入万丈深渊，她也没什么不可以。

“……来了。”

姜黎迈着沉重的步伐想要往回走，却被余朝阳死死钳住手腕。她在用力掰少年的手时，能听到自己心脏深处撕裂的声音。

“不要走，妹妹，不要走……”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给予余朝阳任何表面上的“偏爱”。

姜黎的计划致使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只能把余朝阳放在第二位。

最后那一下，姜黎总算甩开了他。

手腕那一圈被握的很疼很疼。

她慢慢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刚从水洼里站起来的秦欢正睁着那双怨毒的眼睛冷窥着自己。

秦暮走到姜黎身边，将她身上余朝阳的校服毫不留情的扯下来，朝远处的少年扔过去。

姜黎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寒冷很快就起了一层层细小的疙瘩。

“哥，你把她给我，我今天要弄死她！”

秦暮并没有看癫狂的秦欢一眼。

莫名其妙的，他在余朝阳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威胁感，而这种威胁令他有些奇异的心慌烦乱。

“哥，你把她给我！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非要折磨到这个小**死为止！”

“闭嘴。”

两个字，让秦欢再不敢乱叫。

秋风瑟瑟，周围风景皆是落寞，秦暮的头发被风打乱，他垂眸盯着鼻尖发红的少女。

“我饿了。”

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少年先开了口，拙劣的搭腔，没有什么技巧。

姜黎心内戚戚，却还是顺着他，“那你想吃什么吗？”

少年单手插兜，站没站样，“馄饨，就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