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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是公主的时候。
我曾让一个质子给我举过箭靶。
箭矢脱弓而去,未曾想竟在多年后正中我的眉心。
后来,我亡国了,质子却成了国君。
他将我囚禁三月,他笑得恶劣,他说他要我代替他的白月光。
可为什么,我死后。
他也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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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璟亡国公主。
自我十五岁,爹爹与阿姐都死在战场上后,作为大璟王室仅存的血脉,我觉得我是这个已然覆灭的国度的国君。
我爹曾说过,国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
我奉为圭臬,七年来从未敢与他人坦露心迹。
我只敢在夜晚无人时,允许自己有片刻动容。
我握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钻心。
我要复兴大璟。
松开拳头,两杯清酒下肚后,却有别的什么,像一只小虫般钻进了我的心间。
我想起,我也曾有过一个挚爱的少年。
借着酒意,我的指尖不受控制,蘸着酒水,像心中奔涌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歪歪扭扭地在桌上留下一排排字迹。
歪七扭八,大大小小满桌的「燃」。
即使是在梦中,我也不敢写全他的姓名。
萧燃。
那个曾寄人篱下的大瑾质子。
也是我如今朝夕相对的人。
大璟亡后,我一路在战火中南下,试图联系阿姐留在故璟南方的军队。
可我在三月前不慎被萧燃抓住。
那时他已成了大瑾的国君。
我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仰头瞧他背光而立,睥睨着我。
我该如何去评说,这世间之事?
也许是街巷从来人声鼎沸,世上时时有人哭泣有人微笑,我曾将他人之悲鸣熟视无睹,却没想过有一日,我也会摔在命运之下,粉身碎骨。
萧燃应该很得意,因为他忍辱负重,少年得登高位。
可他近来也不够如愿。
听说,他登基后一年,也曾有过一个王后。
可惜那女子英年早逝。
而我与那女子眉眼有几分相似。
于是有人语气冰冷,残忍而不自知。
「你,很像她。」
我就这样入了大瑾。
我觉得好笑,昔日公主,也能被摒去一切,因着一张脸,成为某某的替代品。
我在最无力的岁月,被心爱的少年当作他人豢养。
这三月间,萧燃将我囚在销金坊中,任他欢欣时宠幸。
曾几何时,从前高堂明殿上的玉衡公主,如今也狼狈地散着衣衫,在他国君王榻上承欢。
我忽然想起,少年时,我想学着阿姐挽箭搭弓,纵马于边疆,做公主大将军,保卫家国。
那时候,还是小质子的萧燃站在我的对面,颤抖着手替我举着箭靶。
我拉开弓,顶端磨得极其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出。
未曾想,多年后,少年时射出的这枚箭矢,竟正中我自己的眉心。
萧燃恶劣的举止间,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报复当年那个骄纵的小公主,还是在祭奠他故去的发妻?
总之,这一夜,萧燃不算温柔。
销金坊的阁楼上,有烟雾袅袅从香炉中盘旋着溢出,又被推开的窗棂外的风吹散。
我伏在萧燃的肩上,扒开他的衣衫,用牙齿狠狠地在那里留下一个血印子。
被泪水晕染的视线里,窗外柳枝上的月,阴阴沉沉。
似乎没有故乡的月皎洁。
萧燃对我的神思云游似有所感,他的大掌握住我下颌,垂头吻了过来。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并不温存,只带着警告的意味。
喘息间,我感受到那人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后,萧燃的语气里带着我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强硬。
「你再敢跑一次,我就砍了你的腿,扒掉你的皮,再把你的肉拿去喂狗。」
被囚三月,我日日伺机逃跑。
而被豢养的金丝雀,应该听话。
萧燃用猩红的眼眸盯着我,眼里是上位者的压迫。
我相信只要我再敢跑,他能做到。
因为他不是当年那个在我身边做小伏低的弱国质子了。
我也不是大璟的小公主了。
亡国后战乱中苟且偷生的生活也早就残忍地将我嚣张跋扈的气焰浇灭。
我顺从地低下了眼,尽力避开萧燃的视线,我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身前。
「阿燃,我不会再跑了。」
有风吹开床帏,轻纱翻飞的那一刻,帘外的烛光混着月光洒落在萧燃的脸上,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将光亮分为两半,光影暧昧不清。
听我这么说,他满意地颔首,垂头把玩着我腕上的玉镯。
他不语时,深邃凌厉的眉眼竟有一丝温驯。
可下一刻,不知什么又触怒了他,将他却又变成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戾君王,他语气硬邦邦的,像隆冬化不开的冰。
「如今本王为国君,可堪配公主?」
我哑然,不知如何回应。
再抬眼,眼前那人早就敛好衣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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