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规则,你可以小范围做出改变,却绝不能跳出去。
在遭了好大一圈罪后,阮楠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不再在后宅宣扬她“真爱至上”的理论,转战去了女学大展拳脚。
凭一个时辰作了三十首风格迥异的诗词,她艳压群芳,眉目间的得意盖都盖不住。自然也忽略了周围人看她时,眼底的质疑。
她写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可你个连门都少出的千金小姐如何见过塞外景?又如何风格一会做闺阁里的怨妇,一会做怀春的少女,一会是壮怀激烈的热血奋战?
更是在洛水河畔,她着奇装异服,吸引了太子的注意,两人迅速打得火热。
彼时我正在闭门画画。
丫鬟将这消息告知我时,我淡淡嗯了一声,全心扑在面前的画卷上。
毕竟我实在不解,难得有来古代重活一次的机遇,还投身在这般诗书簪缨的望门,可以了解更多的国学文化,接受贵族教育。
为何还要把自己拘泥于情爱之中?
而且我受了阮家恩惠,就必须为这家族做出牺牲。
我与太子是国婚,太后亲指,皇上谕旨,我拒不了也不能拒。哪怕我一头碰死了,死后也得葬入皇陵,墓碑上刻着“太子妃”三个字。
现代女性的贞洁并不局限于罗裙下。我不爱太子,也不奢望他的爱,所以很能看得开。
京中的流言越传越盛,阮家的面子都被阮楠丢完了。
母亲把她抓回来时,她已好几天夜不归宿,和个青楼名妓厮混在一起,义结金兰,还教对方些奇奇怪怪的舞步。
她被押着跪在堂内,还大言谈谈:“名妓怎么了?人人生而平等……等我当了太子妃,就宣告天下,每种职业都值得被尊重。”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凭你也配?”母亲冷笑道。
她斩钉截铁:“太子已承诺立我为妃,而且长姐是阮家的女儿,我也是,她做得我就做不得么?”
哈?
我是丞相嫡女,外祖又是帝师,门下学生遍布全国,在朝在野都有一股庞大势力,将我指婚,未必没有给太子铺路的意思。
而阮楠呢,生母不过是个扫洒丫鬟,机缘巧合爬上床,靠着肚子和主母的宽容夹缝里享富贵。
她不会以为,嫡庶是道可以轻松跨越的沟吧?更不会厚颜把我外公当成她的吧?
母亲也很无语,看向我:“清和,她插手的是你和太子之间,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我点头应是,来到阮楠身边,声音柔柔的:“既然妹妹口口声声嚷着人人平等,那想来嫁太子和嫁个低级小吏是一样的。我记得宋侍郎的庶子正在议婚,家世人品配四妹妹该是有余了!”
她怨毒地盯着我:“你这个***,为了不让我嫁太子真是处心积虑……”
“啪”地一声,我扬手,声音柔和:“妹妹叫我什么?”
她更怒:“贱……”
又是“啪”地一声,她脸被打偏过去,嘴里吐出血沫,想站起来反击,却被母亲身边的两个嬷嬷死死按住。
形势比人强,她不情不愿地喊了我声姐姐,表情却是像吞刀子般怨毒。
看样子,估计是在想,有朝一日她得势,一定让整个阮府给她陪葬吧。
我以为穿越女就够蠢了,却没想太子更拎不清,被勾了魂一样竟跪去金銮殿要退婚。
这是场国婚,今上早已昭告天下,哪里是他想退便能退的?
果然,他在雨中淋了两天,又被皇上一脚从金銮殿踹下去,滚了十几级楼梯后,以脸抢地,当场昏死过去。
这场闹剧举世皆知,一时间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焦点,太子踩着我的名声来证明他对阮楠的赤诚真心。
只可惜,当事人一个被踹的下不了床,一个被绑在柴房形销骨立。
算起来,我竟是里面唯一的受益者。
因为皇家有愧,如流的珍宝小山一样被搬进了我的院中,仓库都堆不下。太后赏赐的最多,里面有许多贡物。
有次阮楠路过,我看她眼里遏制不住的贪婪,像匹饿狼一样露骨。
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却还在强行自我找补:“等我当了太子妃,这些迟早是我的,毕竟我才是女主角。”
钦天监选定我和太子大婚的吉日是半年后,而母亲也将在同天把阮楠嫁给吏部侍郎的庶子。
府中角院里常传来她杀猪一般的叫声:“这是包办,你们没资格对我这么做!我才是太子妃,未来的***……”
我被吵得实在心烦,于是将她绑了,每日除了吃饭外都给她嘴里塞上白布。
无独有偶,太子在皇宫那边也不断闹腾,继被皇帝胖揍一顿后,又去太后寝宫长跪不起。
大号太废了,皇后都恨不得练个小号,某日终于忍无可忍:
“阮家嫡女一定会是太子妃,你不想娶她,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了么?”
他终于偃旗息鼓,婚事紧锣密鼓的进行。
一切都好像回到正轨,只是大婚那天,我凤冠霞帔,与太子叩拜宗祠时,外间突传来一阵凄凄地哀鸣:“阿止,是我啊!”
我轻轻蹙眉回头,不由暗感:好家伙,母亲派了八个嬷嬷还是太少了,阮楠竟然逃婚了!
不仅逃了,还穿着一身喜服来抢我的婚。
国婚现场,夫君丢下牵着我的红绸,向她跑去,将她拦在怀里细语安慰,而她抬头得意看我,向我***。
你们,就真的挺会挑地方的。
我不置一词,这场合轮不到我发作,毕竟,他们打得可是皇家的脸。
果然,坐在上首的皇帝已然脸黑如墨,怒拍桌子:“来人,还不将这蛊惑太子的妖女拖下去,乱棍打死!”
阮楠的一张小脸白得可以下雪,小兔子一样瑟缩在太子怀里。
太子不由生出一种被依附的满足感,跪在地上:“父皇,您不能杀她,她腹中已有了儿臣的孩子,您的皇孙。”
果然,皇上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该我出场的时候到了。
盈盈跪伏,我从容求情:“姐妹一场,不若就赐臣妾四妹一个恩典,让她入府吧。”
这个台阶只能我给,才能维持在场所有人的体面。
皇上看我的眼神有些柔软,太后看我更是溢出些慈爱。
我斟酌语气:“只是今日逃婚之事,全是四妹个人所为。与我阮家并无干系,家中仍有妹妹待字闺中,为她们思虑,臣女恳请陛下将阮楠除名,从此她与我阮家再不相干。”
今日我要求就算再过分,只要不伤及大体,皇上都会同意,况且他也极不喜欢阮楠,于是自然准了。
婚宴完,找了个空隙,阮楠来找我,眉眼中含的讥讽毫不掩饰:
“你不希望我嫁给太子,但我仍然进来了。我和太子本就是天生一对,这是命中注定好的。我才是书中的女主角,未来的太子妃。你真可怜,就算费尽心机将我赶出家门,太子爱的却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