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膳又是馊的。
多半是因为昨日跟慕容恪斗嘴的缘故。
他一不高兴就会用各种手段让我不舒坦。
毕竟娶了我是他此生最晦气的事。
我爹死在了慕容父子的手段下。
弹劾我爹大不敬的折子就是他爹写的。
他爹本是我爹的手下,却在某天言之凿凿地检举我爹私藏禁诗。
那诗缅怀先帝的贤明,暗讽圣上弑父篡位,大逆不道。
可笑的是,我爹目不识丁,府里的书房从来都是摆设。
他不知道那诗集是什么时候跑进书房的。
他不知道他的同袍为什么要害他。
但他知道人心不古,兔死狗烹。
他刚烈一生,不肯受辱,在狱中撞墙自刎。
皇帝问,将军最后说了什么话。
狱卒说:「臣心昭昭,宁死不罪。」
皇帝听后似有怅触。
为了显示其仁德,特赦裴公独女免于流放,免于守孝,立即与竹马完婚。
所谓竹马,就是曾同我订下娃娃亲的慕容恪。
慕容家怎么也想不到,亲手扳倒了老的,还要收了小的隔应着。
可为了昭显他们的重情重义,他们还得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迎我入门。
洞房花烛夜,慕容恪往我脸上啐了一口痰。
他说:「裴春慈,以后你就是我慕容家的狗了。」
摇尾乞怜,辗转求食的狗。
既然是狗,那么就算主人给的是屎,也是要千恩万谢地吃完的。
每次慕容恪将他的动脉暴露在我眼前的时候,我都会幻想一刀喷血的盛景。
可惜我不能。
正如他不能轻易杀了我,我亦不能轻易杀了他。
裴氏还有人要活。
我最小的表侄女才三岁。
如果我犯事,他们就得死。
慕容恪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愈发肆意地折辱我。
我在饭桌前坐下,端起那碗发酸的稀粥。
还没喝进嘴里,碗陡然被打翻了。
粥洒了我一身。
珠玑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她用那双狐狸眼俯视我,眼中闪烁着挑衅。
捻春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对少夫人不敬!」
珠玑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捻春的脸瞬间红了半边,小姑娘又气又委屈。
珠玑扬着下巴:「恪郎说了,我不用把她当人看。」
她动动手指,婢女把一个食盒摆在桌上。
「恪郎请我执掌中馈,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我说了算。」她低头弹拨蔻丹,「往后少夫人裴氏只配吃下人的餐食,不得有误。」
我打开食盒,里头放着两个馒头,两碟时蔬,一碗汤羹。
虽然清淡,却热气腾腾,比馊饭好出十倍。
于是我一言不发地吃起来。
珠玑轻蔑地笑了:「吃得这么快,不怕我下毒?」
我瞟她一眼:「你没那么傻。」
珠玑「嘁」了一声,俯身贴近我耳畔:「我不会明着下毒,但我会暗中下。」
「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代你,坐上少夫人的位置。」
我嗅到她发间茉莉水的香味,思绪一沌,忍不住偏了偏脑袋。
我说:「你随意。」
她一怔,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捻青气得直跺脚:「少夫人,她都踩到您头上去了,您怎么脾气那么好啊!」
我只是产生了某种猜测。
但我还没法确定。
我递给捻青一个馒头,淡笑:「来一口?挺好吃的。」
捻青气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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