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鹿祈祈不愿多说。

住酒店太贵，鹿祈祈曾经勤工俭学攒下来的那点存款不能都用在这个上面。

而单元楼不论是合租还是整租，都是要签长期合同的，她不打算在海城多待就没有必要。

这里的环境虽然糟糕，但却是鹿祈祈在前天搬出公寓时，能最快入住、最便宜，还可以短租的房子。

路越走越偏僻，他们在一个挂着锁头的木门前停下，慕南乔眉毛拧得更深了。

鹿祈祈没请两人进去，开锁在抽屉里找身份证。

那木门瞧着并不怎么结实，里面不大，一张床、简易无纺布衣柜，书本垒放整齐的桌子、一把椅子，还有摆了旧灶具锅碗，连洗手间也没有。

但，床铺整洁，旧床头和旧桌椅擦得干净，水泥地面被拖得发亮。

鹿祈祈锁了门，看向两人：“走吧!”

从棚户区到民政局那一路，三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民政局工作人员看着分坐两侧，头上都带伤的两人，例行公事劝了劝，最终还是给了离婚证。

慕南乔拿着红色的小本子，只觉顺利得不可思议。

“离婚证已经领了，慕南乔明天我能看到公开道歉吗?”鹿祈祈问。

慕南乔回神：“好。”

鹿祈祈点头起身：“你公开道歉后，我就立刻离开海城，不会再出现在你和窦雨稚面前。”

慕南乔攥着红色小本子的手一紧，脑海中莫名浮现被鹿祈祈按在教学楼后墙上的画面。

他跟着起身随手将小红本装进口袋，阴沉着脸同鹿祈祈说：“你住的那个地方不安全，公寓我说给你了我就不会再要，你……”

“不了，多谢。”她将离婚证装进羽绒服口袋里，“那就……再见。”

领了离婚证，她和慕南乔最后一层关系便彻底没了。

以后希望他们能永远不再见。

雷鸣岳见鹿祈祈不接受慕南乔的好意，便说：“我那有套房子还空着你可以先住过去。”

她摇头，拽高围巾将自己口鼻遮住，只留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冷清眸子：“我一会儿就撤案，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雷鸣岳说。

她再次摇头，语气客气疏离：“不顺路，就不麻烦了。”

看着鹿祈祈转身离开毫不留恋的背影，慕南乔薄唇抿得更紧。

“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雷鸣岳感慨。

鹿祈祈坐在民政局公交站牌旁等公交车的间隙，看着离婚证出神。

她也没想到会和慕南乔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他们谁也没有错。

慕南乔22岁生日时，他说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能和他立刻领证，第二个愿望是26岁和他们的孩子一起过，第三个愿望是希望能和她白头到老。

只实现了一个。

她还记得从民政局出来，慕南乔婚礼用完结婚证后就要把结婚证烧了，他们之间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那些画面对丢失了两年的鹿祈祈来说，恍若昨日。

现在身处他们领证的民政局外，拿着红色的离婚证，还真是讽刺。

鹿祈祈用手背揉了揉酸胀的眼，把离婚证和身份证放好，刚打开手机打算订明天晚上飞云城的机票，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后排车窗放下，林谨容棱角分明的冷白五官出现在眼前。

鹿祈祈四下查看一圈，忙锁了手机屏幕走至车旁……弯腰双手扶住车窗边缘问坐在驾驶座后方的林谨容：“您怎么在这儿?”

“去了趟海城分公司。”他示意鹿祈祈，“上车。”

副驾驶上林谨容的助理已经下来，浅笑同鹿祈祈打了招呼，想替鹿祈祈打开车门。

但鹿祈祈没挪动。

她望着林谨容立体的五官，斟酌开口：“林先生，以后我们见了还是当做不认识吧!您经常出现在媒体报道中，万一被记者拍到我和您在一起，姓林和相似的长相，鹿家一定会让鹿宝栋缠上您，甚至可能顺着您缠上林家。”

看了眼快要进站的公交，她又说：“公交车就要进站了，林先生……”

“先上车。”林谨容嗓音醇厚有力。

鹿祈祈手指蜷缩。

公交车催促轿车离开的喇叭声响起。

可林谨容一点也不急，好似要和她耗上平静望着她。

在公交车按着喇叭进站的前一刻，她终是败下阵来拉开车门上车。

一上车，不等鹿祈祈告诉司机可以把她放在哪里，便有人打电话和林谨容沟通工作。

又见林谨容交叠的双腿上还搁着没看完的文件，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尽量保持安静不打扰他。

但她和慕南乔领离婚证的消息已经传开……

微信信息不断弹出，手机振动不停。

挂断电话，林谨容从西装口袋拿出签字笔打开笔盖，问身旁低着头摆弄手机的鹿祈祈：“怎么没在医院?”

正一个一个删除联系人的鹿祈祈闻言，头也没抬回答：“明天慕南乔会公开向我道歉，所以来和他领离婚证。”

林谨容握着签字笔的手一顿。

离了?

这么快倒是在意料之外。

想起初次窥见慕南乔和鹿祈祈那点苗头时，他同鹿祈祈说慕南乔适合做朋友，但不适合安排进她的未来。

17岁的鹿祈祈头发松松散散扎着高马尾，米白色宽松的蝙蝠袖衬衫，修身黑色牛仔裤，小白鞋，背着竞赛组发的双肩包，仰着白皙秀气的面庞，用她那双水洗般的黑亮眼仁望向他，像个不敢炸毛的刺猬，又乖又执拗。

将衣服钱转给谢子怀，删掉谢子怀微信账号后，她的微信联系人里只剩安姨、安欢颜和董教授，还有林谨容。

林谨容头像是从海底仰拍太阳的照片，朋友圈一条没有，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年人的账号

她手指停在林谨容的微信头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