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桐街，瑞兰堂。

温璃在描金牌匾下站定，与晋褚对视一眼。

一同踏过门槛。

明亮宽敞的大堂中，伙计忙忙碌碌，有个头戴灰色东坡巾的八字胡，在柜台拨算盘。

见到温璃他们，扭头对着身旁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伙计放下手中的绸布，“阁下瞧着面生，可是经人介绍而来？”

齐家商行就像现代的总经销，底下的客户多为分销商。

温璃略一思忖，“我家公子与齐公子相识，想从贵商行购一批棉花。”

伙计看向掌柜的。

八字胡掌柜一听她认识齐允，不再拨算盘，而是从老花镜中仔细打量了温璃和晋褚。

“阁下贵姓？”

温璃面不改色，“我家公子姓晋。”

晋褚颔首，对着掌柜行了个抱拳礼。

掌柜的从柜台走出，“晋公子有理，敝人乃瑞兰堂掌柜，不知公子想要多少棉花？”

他们仓库堆满了棉花，都要爆仓了。

泉州城棉花需求不大，今年海盗猖獗，轮船少运了好几趟。

他们正发愁，没想到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晋褚看温璃一眼，“你们有多少？银钱几何？”

掌柜呵呵一笑，“公子里面请。”

温璃以为这“里面”，可能是喝茶的里间，却没想到是大仓库。

装着棉花的麻袋堆积成山。

少说有几万斤。

晋褚面色毫无波澜，“价钱合适的话，我们都要了。”

温璃“？”

她扯了扯晋褚衣角，凑近他耳边，“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晋褚只觉一阵软香扑来，温热的气息吹入他的耳膜。

他的面颊染上淡淡绯色。

在温璃看到之前，朝前走了几步。

温璃不明所以，他怎么走了？

真的没钱啊？她满打满算只有一万两银子，怎么也买不了这一仓库棉花！

掌柜的捻了捻宝贝胡子，“友情价，三百文一斤。”

温璃迅速在脑子里换算，她的一万两能换多少斤棉花。

却听晋褚开了口，“八十文，我便全要了。”

掌柜的嘴长成圆形，八十文他们只能赚回成本。

“公子，您说笑了，八十文我们血本无归。”

晋褚深以为然，“那便算了，叨扰了。”

说罢，扯着愣神的温璃就要走。

温璃万万没想到，她只是想让晋褚给她做陪衬。

这陪衬居然翻身做主人了？！

她的生意，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就要走出仓库，“且慢！”

身后传来掌柜的喊声，“一百文！”

温璃脚步一顿，晋褚却拉着她继续走。

掌柜的急了，这一仓库棉花，若卖不出去。

明年只能新的棉花收获，这批棉花还得贱卖，甚至卖不到八十文。

“成，八十文！！”

晋褚看温璃一眼，笑起来，带着一丝得意。

温璃从未见他这般笑过，那笑如拨云见月，柔光倾泻。

他扭头看向八字胡掌柜，“立契书吧，”

掌柜的伸出三根手指，“须得先交三成定金。”

晋褚看向温璃。

温璃无奈地直撇嘴，“三成定金是多少？”

掌柜的道了句“稍候”，便走进仓库，翻了会儿账本，又拿狼毫勾划了一阵。

之后，将账本递给晋褚。

“晋公子，老朽算了一番，八万多斤的棉花，定金为二千四百两，您看看。”

晋褚仔细看了几眼，他曾替李员外打理生意，对此很是熟稔。

账本没问题。

他将账本递给温璃。

掌柜的有些惊讶，怎么丫鬟还要看账本？

他拿眼睛悄悄扫过温璃和晋褚，顿时了然。

恐怕不是普通丫鬟，应当是个受宠的通房。

被通房的温璃，睁大眼睛看那密密麻麻的账本。

半晌，看了个寂寞。

看不懂。

她碰了碰晋褚胳膊，趁掌柜的不注意，“这账本你会看？”

晋褚胳膊顿时有些酥麻，“嗯，账本没问题。”

温璃这才放心，二千多两的定金，那也就是尾款还要六千多两。

她身上带了五千两银票，付定金绰绰有余。

掌柜的见他们没有异议，拟了一份契书，双方按了手印。

各执一份。

今日交定金，三日后来付尾款，拉货物。

温璃心满意足正要离开。

晋褚却压低声音问她，“你可想过，棉花买来放在何处？”

温璃一惊，她还真没想过。

晋褚提了建议，“租个仓库。”

温璃朝他竖起拇指，转头问掌柜的，“您这个仓库可否出租？”

掌柜笑得跟见腥的狐狸似的，“当然可以，您想租多久？”

【统子，寒潮什么时候来？】

【大概两个月后。】

“租两个月。”

“成，给您优惠价。”那掌柜的笑容愈发深了，“一个月五千两。”

温璃倒吸一口凉气，把她当猪宰呢？！

晋褚也觉得离谱，“价钱太高了。”

掌柜的还是笑眯眯的，“不多了，您算上搬运的车马费，人工费，仓库管理费……可不止这个价。而且，放眼整个泉州城，可没有比这更大的仓库。”

温璃蹙眉，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可她哪还有一万两！

晋褚拉过温璃，轻声说，“我可以解决银钱之事。”

温璃狐疑，“你有银钱？”

“没有，但我有法子。”

他说完，告别掌柜的，“三日后，我们会来交尾款和租金，但需另拟一份契书，若两个月后货物有失，你ʝʂɠ们得赔偿双倍损失。”

掌柜的眸中划过一抹欣赏，这小子倒是个机灵的。

“那是自然。”

得了掌柜的承诺，温璃随着晋褚出了瑞兰堂。

直到站在一个窄小的门面前。

温璃难以置信，“你说的法子就是借印子钱？”

晋褚垂眸看她，“印子钱是我们筹措本金的唯一法子。”

温璃迈不动步子，她穿之前可是连买股票，都只敢买白马股的人。

实在没有投资冒险的勇气。

晋褚见她犹豫，神情变得认真冷肃，“你当真有把握，今年冬天会很冷？”

温璃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统子说了，这剧情要是出错，它表演倒立吃屎。

虽不知一个虚空的系统如何表演这项绝活，但温璃相信统子。

晋褚放下心来，“你在外等着，我去处理。”

言罢，身影掩入昏暗的门店中。

温璃站了会儿，想跟进去，眼前突然一黑，口鼻处被蒙上湿润的纱布。

不过片刻，她便失去意识，软软倒下。

两个汉子站在温璃身后，见她昏迷便收回手。

左右张望一番，扛着她朝偏僻的巷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