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让我忍三日,可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跪在地上,神情一如既往淡然的人,我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涌起。
一报还一报,他父亲的错误令他净身,他不尊重向苓的情意,那我便也让他尝尝那种被羞辱的滋味。
向苓哭了整整三月,而他只是挨了我一脚。
某些文人墨客自诩高贵,向来不把女子放在眼里。可如今,不也跪在这儿遭女子羞辱么?
这一回过后,我再也不会刁难沈临照。
看着他这副依旧淡然的模样,我嘴角一勾,抬起脚尖往他胸膛上轻轻一划。
正预备发力,脚踝处却传来一掌温热。
沈临照抓着我的脚,抬起了头。
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让我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一时间,我觉得姐姐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正懊恼自己怎么不再多忍三日的时候,沈临照却拿着手帕将我脚底的水珠擦了个干净。
还把摆放在一旁的绣鞋拿来给我穿上。
待一切都整理整齐后,他才又跪在我面前,继续低着头。
可我已经被吓傻了。
心中叹道:这察言观色的本事,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我连连后退几步,忙喊人来把他带下去,下令日后再也不许他踏入我的院子。
看着他淡然离开的背影,我无意识转动茶杯,指尖微微颤抖。
我开始重视姐姐说的话。
这几日,我尽可能避免出门,即便出门,也要让丫鬟死死将我扶着,还要嬷嬷帮我仔细一下周围的地面。
不知为何,姐姐头一次主动跟着娘亲去探望驯州的舅父舅母,因此这两天不在家。
害得我想找她也不行。
提心吊胆过了前两日后,父亲突然派人喊我去书房一趟。
闻言,我这心里七上八下,一路上都在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果然,一进书房,父亲大人就怒喝让我跪下。
跪下也就跪下了,从小到大,跪得还少么?
可是束腰画桌旁,站着一位我死也不想见到的人。
沈临照垂手而立,神情倒是严肃恭谨。
父亲猛地朝我丢了一把书卷,幸而我躲了过去,方才免了这一记重击。
「爹,你何故打我?」我委屈极了。
父亲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暴起:「我何故打你?你竟问我何故打你?」
「若不是听了你姐姐的话,我还不知你居然把一个外姓男子喊去你的闺房。喊也就喊了,是谁教你落井下石,羞辱别人的?」
「我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么?礼义廉耻,你是统统抛在脑后了!」
「来啊,家法伺候!」
说实话,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父亲朝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由得怔在原地,眼里渐渐蓄起了一层湿雾。
嬷嬷已经拿来戒尺,站在一旁,饱含歉意:「对不住了,二姑娘。」
我心中委屈,不知为何父亲要为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小内侍,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但也极不情愿摊开手掌,闭着眼睛静待嬷嬷挥尺而来。
却忽然听得沈临照跪在一旁,焦急地说道:「佟大人,二姑娘娇弱,实在打不得。」
他这言辞恳切,令我那老父亲感叹:「我那老友,教子有方啊……」
可最终,我也还是挨了戒尺,手心泛起尺印的鲜红。
尽管我竭力抑住哭声,憋得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动,可也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流下。
我抬眼对上沈临照的目光,可笑的是,他那张一向冰冷如霜的脸上,竟显现出愧色来。
这演戏也要演全套的本领,当真厉害。
我被打了,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