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等他耐心告罄，便要因公去江南一趟。

走前，他特意来嘱咐我：“我走之后，你少去母亲那里，问安后赶紧回天放楼，别乱跑。”

我不明所以，但是听话点头。

磕坏头后，宋铎带我去五芝堂问过安。

我只记得侯夫人对我很是冷淡，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打发我出来了。

珍珠一直陪着我，见我蹙眉，安慰道：“侯夫人也是曹家女儿，一向更偏心曹姨娘，夫人别放心上。”

我了然，原来是嫌弃我占了宋铎的正妻之位。

但奇怪的是，我受伤以来，娘家竟然也从未派人探望过。

珍珠眼珠一转，笑起来：“夫人以前最是在意家人，您现在情况不曾好转，世子便特意瞒了方府那边，免得老人家忧心。”

倒也解释得通。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五，宋铎还被公事绊在了江南，最近的一封信里说要再过一旬才回来。

珍珠陪着我去了五芝堂。

侯夫人坐在堂上，曹姨娘侍立在一旁。

我低眉敛目，屈膝行礼：“见过母亲，近日可安好？”

她不咸不淡地道：“尚可。”

我曲着膝，不闻她叫起，久了便觉两腿酸麻，摇摇欲坠。

我生怕摔倒，便自顾自站直了。

她双眉紧锁，瞪了我一眼：“不知礼数。”

曹姨娘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又用眼睛看看珍珠。

侯夫人啧了一声，复又道：“听说这几日铎儿都歇在书房，怎么回事，你不管家，也不侍奉公婆，如今连伺候爷们都不会了？”

我袖中的手紧了紧，甩锅：“这几日世子公务繁忙，妾身不敢打扰。”

侯夫人翻了个白眼，很是气不顺的样子：“公务是一回事，开枝散叶也是头等大事，你上点心。你要不行，便不要霸着人不放。”

我点点头：“母亲说的是。”

她果然比宋铎在时啰嗦很多，数落完这个数落那个，喋喋不休。

我便走神了，装出低头听训的样子，间或接两句：“母亲说的是。”

“啪嚓”一声，是茶盏摔碎在我脚边的声音。

侯夫人恼怒的声音骤然拔高：“你听没听我说啊，说什么你都只应一句话？

“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当媳妇的？

“不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侯夫人话没说完，曹姨娘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侯夫人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白，冷冷道：“滚吧。”

我赶紧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还没走出五芝堂，身后传来曹姨娘的呼唤：“夫人，夫人等等。”

我停下脚步。

她小喘着追上来，面上浮起两团红晕，更显娇美。

离得近了，曹姨娘道：“暑热烦躁，姑母一时言语不察，夫人别放心上，也……别与表哥说，行吗？”

她眼眸明亮湿润，仰头乞求的时候，让人不忍拒绝。

我挑眉，一口答应：“好。”

她笑起来：“谢夫人。”

“不必谢，我前段时间磕坏了头，忘了事，人也有些恍惚，在母亲面前失礼了，还好有你从中斡旋。”

“夫人半点想不起来了吗，其实，也是好事。”

“哦？”

她笑容有些僵硬，眼珠子瞥瞥珍珠，口里道：“是妾失言，妾的意思是，想不想得起来，日子都是一样过的。”

然后她突然小声叫了一下：“妾还要回去陪姑母念经，先告退了。”

说完，她屈膝，深深弯下腰。

我伸手扶起她：“曹姨娘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