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清周一的实验课在下午最后一节,虞夏喊上了电视台隔壁组一个会摄影的同学。
长枪短炮扛着设备,浩浩荡荡往医科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在校电视台里,虞夏尽量避开与程杰的直接接触。不单单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更是因为这个人过于可怕,她懊悔自己之前那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没看清他。
有了上一次的开路,这一回,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精准找到了贺闻清上课所在的实验室。
贺闻清是这堂课的课代表,加之他们提前给老师打好了招呼,在不影响课堂进度的前提下老师允许他们观摩。
虞夏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影师可以开始了。
因为动物实验室的气味实在让普通人难以忍受,贺闻清从实验室里拿了两个口罩,虞夏和摄影师一人一个。
虞夏学着贺闻清的模样,拆开口罩挂在耳朵上,顿时,巴掌大的脸瞬间被挡住一半。
她不清楚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怔忡,仰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
贺闻清看她这副模样,扯了下她一侧的口罩把它调整端正,才抬了抬唇角,:“那我进去上课了。”
虞夏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放心,绝不打扰你们。”
这一次他们的实验内容是给兔子进行耳缘静脉注射和心脏取血。一个组分配到了一只,不多不少。贺闻清那一组还有个熟人,就是他的室友郑竹。
实验室统一饲养的兔子性格出乎意料得烈,郑竹去笼子里拎兔子耳朵的时候,手中的兔子突然疯了似地蹬腿,不明黄色液体甩了他一实验服。
“我去!哥哥哥,救我——”郑竹手忙脚乱地拎着兔子找贺闻清帮忙。
贺闻清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利落地戴上手套,接过他手上的兔子,放进木箱中,四肢和头部用锁扣固定好,动作一气呵成。
兔子挣扎了两下见没任何效果,也就作罢。
“真帅。”摄影小哥啧啧了两声,手底下的快门不停。
郑竹哭丧着脸冲出实验室,正打算拐去洗手间,见到虞夏的时候,倏地刹了车。
“美女姐姐,不会拍到我了吧?”
虞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都拍了,一个表情不落。”
“别呀,”郑竹一边说一边朝她走来,“我其实平常不这样的,我——”
“今天你第一个注射。”贺闻清淡漠的声音从实验室里传了出来,隔着教室门的玻璃,他往外边轻飘飘瞥了一眼。
“如果这次又把兔子弄死了,老师就要扣你平时成绩了,我也帮不了你。”
郑竹暗骂了一声,立马脚底抹油:“等等我等等我,我洗个手就来。”
一堂实验课大约持续一个半小时,具体下课时间不固定,全看学生的完成情况。
虞夏发现,这个老师每节课都会在操作步骤的时候全教室巡查,今天刚刚好赶上一次课堂实践小测。
贺闻清作为他的课代表,也没给他丢面子,稳重利落地完成了应有的操作之后,被安排下去检查其他组的完成情况。
实验室的情况几乎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郑竹下手取血的时候那只兔子不知为何应了激,两腿僵直,排泄物四处喷洒,痉挛了几下之后,一动不动。
由于这是一组的唯一一只兔子,还有其他同学在排队等着操作。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拎起兔子放在空桌面上,按压心脏进行抢救。
然而十几下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郑竹从满眼期待到脸色一垮:“完蛋了,我要挂科了。”
直到实验课结束,郑竹兴致都不高。
“平时成绩占百分之七十,如果后面几堂课我把把精准操作,是不是还有救?”他眼巴巴望着贺闻清,说着就要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赖。
贺闻清正在收拾笔和本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即将碰到自己的手。
“今天的操作是有点难,没完成的不止你一个,”贺闻清单手拎起书包往肩上挎,“我已经给老师建议了,正式的期末考试前都有一次补考机会。”
“哥,你是我大恩人!”郑竹撕心裂肺。
虞夏这边素材拍得差不多,摄影小哥还有事,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
她本来站在实验室远离楼梯口的另一个角落,见到郑竹又喊又叫地从实验室出来,便走过去问道:“下课了啊,贺闻清呢?”
“那不——哎,人呢?”郑竹一回头,人群里哪有贺闻清的影子。
“没事,你先走吧,”虞夏摆手,“我找找他。”
郑竹站在后边挠了挠头:“行……他可能去厕所了,你往那边走一走。”
虞夏顺着人流费劲挤到另一侧,走廊尽头有个拐角,上方的指示牌显示右拐是卫生间。
她大步走过去,蓦地一转头。
右侧走廊昏暗的尽头处,贺闻清懒懒地倚着墙壁,瘦长的影子影子踩在脚下。少年的实验服还没来得及脱,敞着怀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衣。
贺闻清的面前,站了个比他矮一截的女孩,短发,细碎的发丝被窗外吹来的风轻轻撩起。
女孩的手很紧张地背在身后,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一时间,暧昧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动。
糟糕,虞夏心里一咯噔,她好像又不小心撞到贺闻清的被告白现场了。
她正要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溜走,就听见女孩细小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膜。
“我问了你以前的同学,他们说,你说过你喜欢短头发的女孩子。”
这话勾起的虞夏的好奇心,她忍不住看了过去,这一眼才发现,女孩似乎是军训上隔壁班的那个黑长直。
如此听来,这头短发是特意为贺闻清剪的。
这让她在心里默默为女孩的勇气竖起了大拇指。
贺闻清没吭声,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虞夏也不禁揣测,贺闻清会如何作答。毕竟现在不是小时候,那种“好好学习”的借口没法再用第二回。
晚上六点半,堆叠在一起的云层倏然分开,露出摇摇欲坠的太阳。贺闻清逆着余晖站定,唇线拉直。
“抱歉,”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我现在喜欢长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