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有习俗，春尽之时荼蘼花开，便有一个闹春夜。届时人人簪荼靡花游街，喝荼蘼酒，向着夜空放万盏明灯祈愿。

闹春夜前夕，林觉予收到了他战后以军功向朝廷请求的封赏。这次没有黄金珠宝财物，只薄薄一张纸。

在林觉予眼里，这张纸已经胜过此前所有封赏。他将纸叠好再珍重的塞入怀中，兴冲冲的去找秦婉清。

进门时遇到冬荷，冬荷见他竟毫不惧怕的朝他翻白眼。

林觉予微微皱眉，便听见秦婉清低斥：“不要无礼。”

冬荷轻哼一声就直接走了。

“婉清，”林觉予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明日是闹春夜，你要……跟我出去看看吗？”

“好啊。”秦婉清爽快答应，却头也不抬，继续缝制手里的婴儿衣裳。

林觉予眼中亮起一瞬后又黯淡下去，只得巴巴道：“那我明夜来找你同去。”

他看了一眼秦婉清身旁竹篮内堆积如山的婴儿衣裳、鞋子，甚至有两个拨浪鼓。只觉着触目伤痛，不由得低声失笑：“你就这么爱这个孩子？”

秦婉清闻言怔住，脸上竟是从不曾有的怒色。她将茶杯狠狠掷到他身前，厉声道：“你滚！”

她一向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气染得绯红，手止不住的颤抖。

冬荷闻声跑进来，便看见二人对峙的场面。连忙给秦婉清拍背顺气，又转头对着林觉予不满道：“将军先请回吧！”

林觉予双手握拳，看着秦婉清因生气而湿红的眼睛，才苦涩的走了出去。

“姑娘！他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气坏了身子！”

冬荷嘴上劝着秦婉清别气，自己却气得鼓起了嘴，“什么闹春夜，咱们不去！”

“我要去。”秦婉清低声咳嗽，看向一旁缝制的婴儿衣裳，眸中尽是悲伤，“帮我给你家公子带话，明日闹春夜，我要见他。”

“好。”冬荷担忧的看着秦婉清薄如纸片的身体，低低应道。

第二日刚入夜，林觉予便依着时辰来寻秦婉清。

街边两侧纷纷拉起彩灯，更有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开放，人声鼎沸，游人如炽。

冬荷扶着秦婉清走下马车，连惊叹道：“这北地的烟花，竟比京都的还要好看。”

秦婉清胸前紧紧抱着一个包袱，黝黑的眸中倒映着绚烂的烟花，平静笑道：“是啊。”

林觉予走到秦婉清身前，握着一枝荼靡花，“北地有簪荼靡花的习俗，你也簪一个吧。”

眼前的荼靡花洁白若雪，还带着几分幽幽香气。秦婉清垂眸瞧了许久，才抬头望着林觉予轻声道：“你知道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吗？”

林觉予以为她要拒绝，逐渐垂下手。没想到秦婉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得温柔，“你来替我簪吧。”说着便转过身去。

看着她纤弱背影，林觉予颤抖着手，如同年少时第一次为她簪花那样，将雪白的荼蘼别在秦婉清的鬓边。

秦婉清转过身来，勾唇笑道：“好看吗。”

她本就生的眉目如画，鬓边的荼靡花更将她衬的清冷出尘。

“好看。”

虽是同一个人，可林觉予知道，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的秦婉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了。

“那你去那家店里替我买一个花灯吧。”

秦婉清看着人群中一个粉裙女童手里提着的兔子灯，眼中湿润几分，“就买一个兔子灯。”

林觉予点点头，可等他提着花灯找秦婉清时，见不到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