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虽是个黑心的,但医术尚可。
重点有阿章如影随形地盯着,大夫就算想用次点儿的药材糊弄都不没那个胆儿。
聂薇霜一连数日被各种珍贵药材进补,元气逐渐恢复。
同时她也想通了许多。
她还不能死,虽然她现在一无所有了,但至少还活着,聂家只剩她了,聂家的冤也只能靠她伸。
她必须活下去,为聂家平反!
目光再次落到阿章的后肩,那枚蓝色烙印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此刻,她已趴到阿章宽厚的背上。
阿章麻烦大夫的夫人帮忙将一根长布兜缠在他们身上。
大夫夫人照做,但还是很不解,“要不等她身体好点儿,你们再上路?”
“不用……回家……可以照顾……”阿章不利索地说道。
他早将医药结清,带聂薇霜离了医馆,也离了城镇。
聂薇霜一直看着他后肩的烙印走神。
她已经习惯受阿章摆布,对自身的意愿早就不是很强,所以当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医馆,四周都是林子。
而她又被阿章以一个婴孩儿的姿势,兜在背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挣扎地想要下去,但毫无意外的,阿章拒了她。
事实上,阿章的判断是对的。
聂薇霜才被救回几日,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加上她本就体弱,若是听她的,让她凭自己翻过三座山回去,估计还没到第一个山脚,她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不就等于白救?
阿章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半路上……聂薇霜又一次败给了本能。
十根葱白段儿似的纤指,抓皱阿章背上的衣料,一张秀美的脸羞愤到通红。
她恨意十足暗下决心:若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再次经历了几度昏睡,嘈杂声入耳,将她唤醒。
“回来了?”
“阿章把她救活了?”
“阿章的媳妇没死!”
村民们似是发现了不得的大事,四处奔走相告。
聂薇霜见状:呵。
阿章快到家时,特地弯去了田里。
那时禾芳还在田里忙活儿,见他回来,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上来。
“她好了?”她问的聂薇霜。
阿章面无表情地点头。
“走,先回家。”禾芳催促着。
待他们到家,在禾芳的帮助下,臭烘烘的聂薇霜被放了下来。
聂薇霜觉得难堪极了,比起城中那些不认识的人,禾芳这个邻居,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让她觉得没脸。
可禾芳似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她身上臭,十分高兴她还活着,还跟阿章一起回来了。
禾芳喜滋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章眼尾有了淡淡的喜色,语气依旧温吞,“她交给……你了……”
说完,高大强壮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禾芳随后也出去了,等她端着一个大盆,又将热水用桶,一趟趟提来,哗啦哗啦地灌进盆里。
聂薇霜才知,她是要给自己洗身子。
聂薇霜自然不排斥能让自己干净的机会。
禾芳一面给她脱衣,一面道,“这次回来,你就跟阿章两个好好的过日子。”
聂薇霜没接话,下意识朝门口望去,低声问,“他,去哪儿了?”
好半天不见阿章回来,他明明连续赶了两天的路,常人早就累得不行,居然还有事能让他不休息就赶着去做的?
聂薇霜不得不防。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浪漫的聂家掌珠,阿章很有可能跟聂家冤案有关。
许是阿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所以赶去向什么人通风报信?
禾芳以为聂薇霜转性了,知道心疼男人了,笑回,“我不是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么?阿章去地里帮我忙农活儿了,一会儿我把你洗干净就去换他……嘻嘻真好,阿章那小子要是知道你一刻也离不了他,定然会高兴得找不着北。”
“……”
聂薇霜懒得解释,前后脚踩进水盆里,趁机打听道,“他家里可还有其他亲人?”
禾芳拿起块干净的布在水盆里沾水浸透,一下下给她擦起了身子。
“阿章连这些都没跟你说么?他啊就是个弃婴,小时候被猎户老李从林子里捡回来养。八年前老李被熊瞎子伤了,伤得很重,没扛过年冬就没了。那时阿章也就十一二的年岁,为了活下去,他带上老李留下的刀和箭,一个人跑林子里打猎,一去就是大半月,村里的人都以为这孩子被山里的兽食了,却没想他活着回来了。
后来又过了三年,他的捕猎经验越来越丰富,竟有一次上山,直接把杀害老李的那头三米高的熊瞎子给宰了,带回来的熊胆和熊掌也卖了不少钱呢。
之后不仅咱们村子,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也都知道阿章本事大着哩!”
聂薇霜听她一股脑儿地说了那么多,没一条有用的,神情恹恹道,“除了打猎厉害,他可还有别的专长?”
禾芳愣了愣,讪笑地问,“妹子是想问哪方面?”打猎厉害都不算专长了么?
要知道村里都是耕地为生的多,像阿章这样身高体壮,还有一技之长的,真的很少见。
有多少人家想将女儿嫁给阿章,阿章都不要呢。
聂薇霜刚想问一问阿章后肩上烙印的事,禾芳却突然惊呼起来。
“咦,你后肩也有个图案啊?”
聂薇霜险些忘了这一茬,下意识用手够向后肩遮挡。
在他们大周,贵族以上,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会被烙上家族独有的印记。
聂家的族徽是红色五瓣落英。
阿章后肩的族徽是蓝色天狼星,她从未见过。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阿章所在的家族要么是书香传世的聂家鲜少接触的武将世家,要么他的身世远高聂家,所以深居后院的聂薇霜也不曾知晓。
若以上两者都中了,那么阿章的身世必定非富即贵。
然,高门勋贵为何会将子嗣抛弃在偏远的乡下之地?
其后,聂薇霜见在禾芳那里再也探不出更多的消息,便失了跟她交谈的兴致。
禾芳看着换好衣服的她,有一瞬的怔忪。
“没想到我的旧衣,能被你穿得这么好看。”
聂薇霜抬臂看了看周身,她并不觉得这身衣服能被她穿出花来。
而禾芳三番五次的照顾,她亦不会认为理所当然。
叠手,屈膝,她恭恭敬敬向禾芳行了个贵族礼。
“承蒙姐姐几番照顾……双儿谢过。”
!!
禾芳不由瞪大眼,因为聂薇霜的行礼姿势看起来优雅又端庄,就像去过东都的走商曾说的那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娘子。
“这……”禾芳不由看愣,本能又木讷地效仿聂薇霜的动作,回了一礼,“没事没事,大家都是邻居嘛。”
聂薇霜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东珠生辉,再次把禾芳看呆了。
傍晚时分,干完活儿的阿章终于回来。
禾芳感谢他帮自己把后面几天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特地做了好些吃食送来答谢。
聂薇霜身子没好透,但要想走的话还是可以走的。
她一直留到现在,为的就是想当面问阿章几个问题。
禾芳放下饭菜就走了,想是不愿打扰他们新婚小夫妻。
阿章明明早就回来,却一直没进屋。
聂薇霜眼看饭菜都要凉了,坐不住准备去外头寻他。
可刚出门,她就撞进了一堵湿漉漉跟铁壁一样硬的胸膛。
连续两天都被这胸膛狠狠压过,她自然再清楚不过其主人是谁。
俏脸泛红地慌忙后退,拉开距离,秋潋的桃花眸无辜地视向对方。
阿章仍定在门口,刚刚聂薇霜撞进怀里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又起了想要抱她的念头。
不过一想到禾芳送饭菜过来时,特地叮嘱过他,说人好不容易救回来,让他一定要忍一段日子,等聂薇霜的身子好些了,才能再做那种事。
阿章记下了。
他把刚刚浮起的念头,狠狠压下,大步走进屋里。
聂薇霜看着他高大壮实的体魄,有些惧怕,朝后小退着,她亦开始后悔留下的决定。
看着门口,更生出了夺门而逃的想法。
可当看着阿章径直去了餐桌前,她终是松了口气。
阿章来到桌前没坐,顿住,俊脸扭向她,“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