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记忆回到与他初见的那一天—

他被两个士兵压跪在金銮殿上，身上的衣衫散乱，头上不知道被哪个恶趣味发作的人簪满了花。

今天是大齐凯旋的庆功宴，我作为最受宠的公主坐在皇帝的下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清冷倨傲的少年。

这少年是我这次的任务目标，他是西域战败送来的贡品，在西域有玫瑰王子的美称。

还不待我思索出一个得体的理由去向皇帝讨要他，已有人把想法打到了他的头上。

「送公主来的臣见多了，送王子过来的倒是头一回见，还是以贡品的名义…若皇上同意，臣…」

「这人，本宫要了！」深怕被人截胡，我“噌”地站起来，抢先一步开口。

此话一出，大殿上一片寂静。

完了，我不会崩人设了吧？

但是为了任务，我还是硬着头皮起身：「还请皇上应允。」

皇帝看我的表情有些复杂，斟酌开口：「皇姐，这西域王子年岁尚小，还请你多多爱护。」

皇帝一番话落地，一直埋头的玫瑰王子抬起了头，那冠绝天下的面容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跪在地上与站着的我遥遥相望，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迸发着淡淡冷意。

这一场初见并没有那么愉快，他是浑身被冰封着的美少年，而我则是智商不是很在线的呆头鹅。

直到我把人领了回府半个月才咂摸出皇帝那番话的意思！

感情是以为我看上他的美貌，要把人当男宠！

人现在才十四啊，我的老天，他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吧？

反应过来的我立马将他叫到跟前。

众侍从簇拥着他而来，不知怎地，他头上被簪了一朵花。

我拔掉他头上的花丢到地上，向府内宣布：「他不是什么物件，众人待他要如待本宫一般，不可僭越。」

说完，我又看向他，嘴巴张张合合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大名叫啥来着？

他朝我抚胸行礼，声音清澈悦耳：「依照我们那的习俗，男子要满十四才能有正式名字，而我父母已死，还请公主赐名。」

我想了半天，：「晗乐如何？晗者，天之将明未明也，你往后的日子黑暗终将会过去，总能等到黎明到来。」

自那天过后，我们的关系好了很多。

12

我开始了任务的进展——让他感到幸福。

于是我在对他好的路上一路不复返，但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比如说在半夜三更睡不着的时候去给他掖被角，却把他吓病了半月。

比如说在仲夏时节，为防他被蚊虫叮咬，我给他点了满屋子的蚊香，却差点让他中毒。

还比如在他烧得虚脱的时候给他盖了好几床被子保暖……

那次深夜从宫中匆匆赶来的太医说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就用被子把人捂死了……

从生活细节上无法让他感受到爱意，我决定换一个战场。

得知他爱上了中原的古琴，我废重金求得一把焦尾琴。

我倚靠在海棠树下抚琴，袅袅琴音终于将一直闭门读书的他吸引出来。

他被我如泣如诉的琴音所感染，皱着眉伫立在我身边良久。

「本宫的琴技如何？」我洋洋得意。

「此琴甚好，就是错音多了些…」

是嘛？

我尴尬地停手，随即扬起笑脸替自己挽尊：「曲有误，周郎顾。」

「这琴是给你的惊喜，拿去吧！」

于是他抱着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

如此过了三年，任务进度依旧停滞不前。

如果在他及冠之前还没让他幸福，我这趟任务就得失败了。

正值仲夏时节，树上的知了不停歇地发出噪音。

许是被热得昏了头，我跑到他面前，表情肃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幸福？」

他停下抚琴的手，看我的眼神茫然。

于是我再重复一遍：「你要怎样才会觉得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他淡淡回复。

「说谎！」我反驳，那为何我的任务丝毫没进展？

晗乐垂下眼睑，许久，才回：「公主又为何如此在意我幸福与否呢？」

我被他噎了一口，随后信口胡诌：「因为你很特别。」

「？」

我看着他困惑的神情，一脸真诚地继续往下背着语录。

「你跟我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很孤独的感觉，若即若离，很多人都说自己孤独，但我觉得你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孤独……」

「公主，我……」

「听我说，在任何时候看到你都会吸引我的目光，即使你面无表情，很多时候我想去了解你，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又觉得你的外界有一层保护膜……」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他皱着眉，欲言又止。

「总而言之，我需要你幸福，其他的你慢慢想。」

丢下这句话，我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全然不知，晗乐眼中一点点沉下来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那番万能语录起了效果，我的任务终于开始有了进展，但还是远远不够。

天气一点点变冷，代表家人团圆的中秋节要到了。

我瞧着府中开始张罗着要过节的大众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让人把他骗了过来。

「公主，你这是？」晗乐怔了，他呆在原地看我从树后缓缓走来。

我穿着西域女子的服饰，将手中斟满的酒递给他。

「我虽不擅诗书礼仪，可最精通舞蹈，你好好坐在这，让我为你跳一支舞。」

说完，我冲他眨眨眼，手腕一翻，脚下轻盈一动，随着悠扬的音乐起舞。

舞蹈的节奏越来越快，我的舞步也越发灵动。

我腾空跳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盈地降落在地面上。

一曲终了，我擦拭额头的汗水，透过微笑向他询问：「如何？」

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再抬眼看我时，眼角已通红一片。

「甚好。」这两个字他像是硬挤出来的。

将晗乐引到亭子坐下，我从身后地拿出一套西域样式的王子礼服。

「我还是觉得，红色最衬你。」

他接过礼服，细细地触摸着面料，睫毛轻颤。

我也给自己斟了杯酒，歪着头笑吟吟：

「你不必猜测我另有所图，我一直想要的，便是你幸福。」

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是无比的坚定。

晗乐嘴唇微动，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我没听清就醉倒在了桌上。

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我被玫瑰的香味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包围。

这西域的酒，后劲也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