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见我发了火,连忙起身解释。
可我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踮起脚一把拧上他的耳朵,瘦高的大老爷们弯着腰哎呦哎呦直喊疼。
他任由我拽着他的耳朵进屋,他嘴上抱怨,却始终不敢还手。
我一脚把他踹进了厨房,拉起瞪圆了眼睛,还愣怔着的奶奶站在了一旁。
爷爷很是为难,举着铁铲子不知所措,他有些哀怨的看了我一眼,他说:“妈!哪有男人做饭的,传出去我要被人笑话的...”
我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背,我呲牙咧嘴地骂道:“笑话什么!你的尊严是只能从训斥自己媳妇才能得到的吗?”
“你要尊严,就去社会上出人头地,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爷爷不敢吭气,转过脸剜了奶奶一眼,我见状抬起腿又踢了他一脚。
奶奶白着脸准备拦,我直接把她拽了回来。
我又对着她骂道:“你惯着他做什么。他上班你不上班?大家都是人,怎么做饭收拾家只是你一个人的活?”
“你是他娶来过日子的媳妇,不是他的奴才!”
爷爷的脸像锅底一般黑,转过身默不作声地开始用铲子挖猪油。
伯伯和我爸听到厨房的动静,两个人扒在窗户根下探头探脑,竖起耳朵偷听。
我冲着那两个毛茸茸的小黑脑袋,扯着嗓门喊道:“要听你们就听好了,做饭收拾家从不是女人的活,你们以后要是娶了媳妇这样对她,我就把你们的**抽开花。”
两个脑袋猛地一哆嗦,连声应下,拔腿跑回了矮桌旁,绷直了背写作业去了。
最后爷爷不情不愿的做好了饭,一盘简单的青菜被他炒的四分五裂,又糊又咸。
一口下去,舌头好像被青菜揍了一拳。
伯伯和我爸吃的愁眉苦脸,却不敢说句不好吃。
爷爷盯着我的脸,揣摩着我的心思。
我咬了一口窝窝头,适时的评价道:“难吃。”
身旁的奶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眉眼弯弯,脸颊浮现出一抹红光。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说:“旺英,确实是太咸了,下次还是我来...”
爷爷的脸又黑又红,他垂下脑袋喝粥,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闷声说:“知道了,下次你教我。”
两个人都红着脸不说话,空气中都要冒粉红泡泡了。
爷爷和奶奶是高中同学,两人自由恋爱。
爷爷考上了大学,奶奶遗憾落榜,去了机械厂当女工。
奶奶等到爷爷大学毕业后,两个人才终于结了婚。
爷爷毕业后被分去了体校当教练,带学生们踢足球。
纵使这份工作已经足够光鲜,可他不想止步于此。
他的梦想一直都是当老师,在大学里做一名真正的老师。
为了考到资格证,他没日没夜的研究论文和报告。
资格证被批下来的那天,他也顺利被一所高校授聘。
他的梦想眼看着就要实现,可他却在去高校报到的那天早晨出了车祸,连人带自行车一起卷进了车轱辘下。
自行车的辐条被压断,沾着血的新鞋子飞在路旁。
太奶也是在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时,受不了打击也过世了。
曾经我爸谈起这件事时,眼里满是自责和后悔。
因为就在爷爷报到的前一天,他和伯伯贪玩,在工地上的煤堆里睡着了。
爷爷举着手电筒找他们找到后半夜。
第二天爷爷五点就要起床,他几乎一夜没睡,我爸猜测爷爷是因为太疲惫了,这才有了意外。
可爷爷去世真正的诱因,我爸也不敢笃定。
因为时间太久,年纪太小,很多细节他也记不清了。
可奇怪的是,我穿来的这两个月里,我从没听到过爷爷谈起什么资格证的事。
我终于没忍住问他,谁知他却哭丧着脸说:“别提了,这么久没消息,没戏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后来,爷爷在我每天劈头盖脸的熏陶下,从前二话不说就打孩子骂老婆的暴脾气改了不少。
如果下班比奶奶早,他就自己主动挽袖子进厨房,一边盯着院子里的伯伯和我爸写作业,一边炒菜。
爷爷和奶奶每天甜蜜蜜,研究着要给我造个小叔叔出来。
我以为命运的齿轮已经改变,正朝着与曾经不同的轨迹运转。
可是,转动的齿轮不会因为一点点偏差就会改变原本既定的方向。
这天,爷爷从体校回来时,他连脚架都顾不上踢,把自行车丢到一边就兴冲冲的进了屋。
他抓着我的手,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他喊道:“妈!我的资格证批下来了,我能当老师了!”
嗡的一声,我脑袋里的弦立刻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