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八月十五,是大雍朝一年一度的拜月节。
民间习俗讲究祭祀、团圆、拜月,放花灯。
文信侯府的女眷天未亮便起床梳妆打扮,府中一片人声鼎沸。
顾漾身上穿戴的,正是新婚时太后赏赐的一件湖蓝色蜀锦宫装,首饰也是与之配套的蓝宝石镶珍珠头面,端庄典雅,十分符合她的世子夫人身份。
今日秦家三房女眷几乎倾巢而出,待顾漾收拾妥当,与墨竹主仆四人来到府门前时,众人正忙着各自登车。
很快,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便响彻在清晨微凉的薄雾中,一路驶向朱雀街的尽头。
今日宫中的拜月宴乃是在永寿宫一侧的撷芳殿中举办,秦家女眷到来时,殿中已坐满了各府娇客,好不热闹。
和泰公主身份贵重,无人敢惹,顾漾打定主意,今天要跟着婆婆混,半步也不离开。
辰时过半,后宫的妃嫔们便已陆续到达。
太后娘娘自是压轴出场的,顾漾悄悄打量了几眼,老太太的面相颇为富态慈祥。
花团锦簇的后宫中,却有一位着胭脂红留仙裙的妃嫔美得一骑绝尘。
两弯笼烟眉,一双含情目,容色妖且丽,一笑百媚生。
可以说,她一人艳压了全场,好些女眷都直接看呆了。
瞧这架势,顾漾便悟了。
不用多说,那女子必是原文女主宋蕴锦无疑了。
毕竟对方可是号称“盛京第一美人”,大雍朝两百多年来美人之最。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漾总觉得这位如今的宁婕妤,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掠过自己,仿佛在掂量一般。
原主与宋蕴锦从前自是见过的,彼时对方乃是安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孙女,是所有盛京女子仰望嫉妒的存在。
而原主家的背景不过是四品京官,堪堪踏入上层圈子的门槛罢了,与高高在上的女主本无交集。
两人间唯一的交集,便是顾漾捡了对方的漏,嫁入文信侯府。
想当初,封熠为了宋蕴锦耗至22岁不娶,老太君与和泰公主万般无奈之下,才在全城“公开选媳”。
顾漾最终是如何成功入选的呢?仅仅是因为相亲画像上的她,眉眼与女主类似,狗世子这才愿意点头迎娶。
假装没看见对方略有深意的眼神,顾漾收敛起思绪,专注眼前的宴席。
午宴散去之后,便是陪同太后游宫赏花的节目。
顾漾一直紧随在婆母身侧,直至和泰公主被皇后召见。
她明白,今天的正戏要登场了。
不一会儿,果真有一个宫女前来传话,说“婕妤娘娘有请世子夫人过殿一叙。”
顾漾笑着应下,转头对蒋氏、郭氏交待起来:“二婶、三婶,宁婕妤要找侄媳说些话,我去去便回。若婆母回来,劳烦两位婶婶帮侄媳告之一声。”
蒋氏定定看了那宫女一眼,和蔼笑道:“既是婕妤娘娘有请,你且去吧。将墨竹四人都带上,别耽误贵人太多时间,你婆母那边自有二婶去说。”
顾漾颔首,与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对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带着墨竹等人跟着那宫女走了。
蒋氏向身侧伺候的一个嬷嬷挑了挑眉,对方便紧随其后,不远不近地缀在顾漾一行人身后,直到看见她们进了瑶光殿,这才折身返回。
墨竹四人被留在了殿外,顾漾孤身进殿时,只见宋蕴锦正半倚在一张软榻上,神情颇为慵懒地看着自己。
“臣妇秦沈氏见过宁婕妤,娘娘千安。”
顾漾面不改色地行了宫拜礼,垂首静立殿中,任由对方打量。
“嗯!倒是个十分知礼的。”
宋蕴锦表情莫名,淡淡说道:“来人,给秦少夫人看座,赐茶。”
“谢婕妤娘娘赐座看赏。”
顾漾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落座后依旧闻风不动。
反正她又不急,就等着女主出招了。
宋蕴锦的确是故意晾着她的,可是见顾漾如老僧入定般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她便自觉无趣。
“莫非秦少夫人一点儿也不好奇本宫找你所为何事?”声音已带冷意。
顾漾眼观眼,鼻观鼻,木讷回道:“得娘娘相邀已是荣幸,臣妇岂敢擅自揣测。”
她的表现守礼又谦卑,让宋蕴锦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按理来说,其实本宫该叫你一声表嫂,今日请你过殿,也不过是亲戚之间叙叙旧罢了,沈氏你委实不必太过拘谨。”
宋蕴锦突然放软了声音,娇笑道。
“娘娘身份贵重,臣妇不敢造次。”
顾漾仍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心里却门清:“看来女主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宋家乃是皇后的娘家,论理,封熠得称皇后一声堂舅母,秦宋两家勉强算是表亲。
后来宋家不慎卷入二皇子(皇后嫡出)贪墨军晌一案中,被圣上夺爵贬斥。
男丁一律被罢黜官职,女眷全部收回诰命,从堂堂一等安国公府沦落至只剩一个空壳的庶民“宋家”,惨还是蛮惨的。
若非如此,宋家也不必再搭上全族最有前途的一个孙女进宫,让皇后与宋蕴锦姑侄二人共侍一夫,难免在外落了个“卖女求荣”的不堪名声。
不过这一切皆是宋家与女主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后果就该受着,顾漾并不认为他们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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