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清睁开眼睛,那穿过树叶的通彻的阳光不安分地撩拨着她的眼皮,一点点铮亮她眼幕下的世界。
她不情愿地支起身子,顺手扯下手边的一根野草,又忿忿地丢在一旁。
啊,终究是要醒过来的。
面对现实吧。
几步开外,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很有几分促狭的意昧。
那笑在挑拨着水清头上的青筋,快气抽的脸上写着“万分不爽”几个大字。脑子却越发清楚起来了,然后她开始慢慢回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穿越了,而且是到了一个鸟不生蛋兔不阿屎干净得诡异的树林里。
而在莫名其妙穿越之前的水清,一直试图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四点四十二分的时候,水碧---水清的姐姐---会准时掀开她的被子,洋洋得意地在她耳边播放《东方红》。
如果水清还没有起床的觉悟,就会有美妙的歌声且只重复一句。带着常人难及的破音,一遍又一遍,像是卡住的老唱片。
好吧,这个时候她总是别无选择的。
她知道,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是不同的。她必须在五点整的时候将手中栗色的弓拉满,瞄准五十米开外的靶子中心那个鲜艳欲滴却娇小异常的苹果,想像恶狠狠咬上一口时是多么地痛快。
每天每天。
水碧甚至在四点四十二分这个时间上都有完美的说词。三分钟挣扎起床,十五分钟洗漱完毕,这是科学的规划!
“为什么我从小都要练弓箭呢?”水清曾经和你一样充满了疑问每当这个时候水碧笑得脸上桃红荡漾:“你不觉得这样无比得帅气么?”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
水碧显然知道得更多,而水清,在亘古不变的敷衍之后再也懒得理会。
这是水碧的坚持,除此之外她很自由,所以真相怎样根本无关紧要。
后来水清回想起来的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懵懂无知是挨宰的前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异变就在她笑盈盈的姐姐递上的礼物开始。
银灿灿的光芒从礼品盒透出来。
是银饰么?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你说是吧?估且相信这是慰劳我的礼物吧。
她这么想着,乐癫癫地捧着奔到楼下的卧室,连背上的弓箭也忘了取下。
水碧叫住她:“你要不要带块面包?”
“什么?”她一头雾水。
“我可能很长时间不能给你做饭了,我怕你饿着了。”水碧一脸贤惠。
你什么时候做过了......
“姐又要出门了么?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饿不着。”水碧喜欢出游,水清习以为常,匆匆回头,很快只留下了脚步声。
哼,怪不得突然要我带什么面包呢!
她回想着,脸上的表情愤怒的扭曲着。
她现在真的后悔没带上块面包!
阖上房门后,水清小心地拉开丝带,精美的纸壳下,是一个斑驳的木盒。棱角处带着岁月的摩擦,显出圆润的反光。盒子是黯然的浅灰色,纹路里有朽掉的趋向。可诡异的是,那盒子通体却散着如玉的光芒,时明时昧,像一颗心跳动的节奏。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定了定神,伸手翻起盖子。
一瞬,有些恍惚。
寂寞寥落如夜。
偏偏,万千华光尽敛。
不可调和的矛盾,最无懈可击的结合。
纵是千般美景亦惘然。
那是一把剑。
八寸有余一尺尚不足。
剑锋寒光若水,线条温柔如许。
剑背上是不曾见过的花纹,弯曲的弧度像某种古老的语言,枝枝蔓蔓蜿蜒缠绕,瑰丽的花纹诱人心魂。
剑柄上却格格不入地嵌着六个小槽,有被刮剥的伤痕,很明显缺失了某些部分。
扫视下去,视线可及处两个篆体小字。
“夜魅?…”她有些惶惑,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明明不曾见过,却分明点燃心头一点灵犀。好像她等了它很久,它也盼了她很久。
水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指尖触及之处光芒大盛。
不妙!
她缩手,已来不及,刺目的白光不容拒绝地将她吞噬…
“不要…姐,姐!!...啊-----!”
......
糟糕的回忆并没有结束。
当水清第一次打量她所到的世界时,发现自己正仰八叉地挂在一个树枝上,腮帮子肿胀胀地疼,脚下意识地一蹬,只听见裤子撕喇喇响。
完了,不会是裤子裂了吧?
虽说是荒郊野外,但露**总归是件不雅的事情,何况还是一向矜持自重的水清的**。
冷风瑟瑟,卷着两片风凉的叶子,不识抬举地让水清流下清涕。
吸溜~
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她看了那么多穿越文,有一醒来成了皇室公主的,有白衣胜雪娇袭动人的,再奇怪不过也是成了吃斋念佛的尼姑......就没见哪个女孩子穿越穿得这么寒碜的!
水清还是水清,而且失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她心里有点悲哀的想。
还好没人看见!
但当她低头的时候,现实硬生生地击破她心中最后的念想。
树下有三个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天外来客。
她终于忍不住了。
“呀啊!!!!!!!!!!!!!!!!!!!!!!!!!!!!!!!!!!”
这尖叫蹂躏了树枝最后一缕脆弱的神经,它晃了两晃,断了。
水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愣愣地从树上摔下,惊起残叶灰尘无数。
面前,一个黑胖的大汉正拿着大刀抵着一个白衣男子,两人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有人打劫!这是她的第一念头。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摸下背上的弓箭,直指那大汉的喉咙。
“光天化日之下干什么勾当呢!快放开他!”狼狈的形象掩不住她的英气,威慑力虽不多,但其勇可嘉。
“他奶奶个熊!日子不对口,干啥子都不顺!!”那黑黝黝的大汉最先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唾了一口唾沫,颊上一圈桀骜不驯的胡子不平地晃动。
他上衣甚少,像是两片麻片任意地拼接,尽是毛边粗糙至极,身材结实,晃着的姿态颇像头愤怒的熊。手中一柄大刀,刀背上穿着四个铜圈哐哐作响,手握之处被破破烂烂的布条子无规则地缠绕着,渗满了乌黑的污渍。
“滚刀肉,我早言今日不利出行。既已得了这些马匹,就收手罢。何苦再惹得雷劈呢。”他身旁那瘦子讪讪地笑着,不合身的土黄长褂在纤瘦的身体上悠悠地晃荡着,配着细眯的眼睛格外滑稽。
那大汉虽心有不甘,犹豫片刻也只得跃上马去,扯了另两匹马的缰绳同那瘦子离去,临走时眼睛瞪得如铜铃:“算你小子今日烧高香,爷爷放了你!下次可没这等好事!!”言罢马鞭一挥,奔驰而去。
水清不知自己的到来是伴了惊人的雷鸣闪电的,身后曾挂着自己的树已是焦黑,周围的草木也受了牵连,萎蘼不振。那打劫的二人以为出师不利,真槽了天谴,生生出来这么个活宝替天行道,只得悻悻而去。
她缓缓放下箭,忽尔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脸刷得红透,只想找个树洞钻进去。偏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不识趣地凑上前来。
“姑娘真乃天人。”语气平静,与其说是赞叹不如说更像戏谑。
水清摸摸裤子,搞清楚只是小腿处划破了边后略加安心,但仍然恼火得紧。真是天人了,天下最丢人啊!
她哪有心思理会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摆脱这个窘境,此时出于礼貌才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扶手作揖,一对浓眉像晕开的黑墨,眼若柳叶狭长,却是精光四射。经了变故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也无有得救的狂喜。唇如施脂,淡抹微云,齿如白玉,笑得恰到好处。眼波流动之处,顾盼有情。发髻精致,鬓角几丝头发逸出微弯,一袭白衣,晕染着金光,分明一个贵公子,不像被救的,倒像是救了人的。
“适逢歹人,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不知可有什么能报答姑娘的?”那人铺开扇子,气定神闲地问。
“那倒不必了,”她拍拍身上的灰,低声嘟哝,“反正也不是我本意要救的......”
那人一时静默,细细将水清打量了一番,突然拢了扇子,直直地勾起水清的下巴。
“哎呀,不是上等之姿。不若我吃点亏,纳你为妾如何?”
水清此时一脸尘土,腮帮子还肿了大半,头发极其凌乱,堪比鸡窝,黑色的运动裤自膝处开了条长口子,白上衣上沾满了细碎干枯的叶子。最有趣的是两个眼睛因强光**,又搅了些风沙,竟发炎症肿胀起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好哇,洋相出尽不算,还碰上个采花贼。
“更不必,你才配不上我!”她推开他的扇子,白了他一眼。
白衣男子一愣,颇感意外,笑了笑正欲言语,只听远处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哈哈,莫颜。家花满园无心看,却又在这里采起野花了?”那白影驾了马从远处驰来,临近时方才扯了缰绳,飞身下马。
还有同伙?水清锁了眉头,当务之急是快些逃走。她趁那人说话的间隙打量了下四围的环境,心里急急地盘算着。
那叫莫颜的男子脸也不红,反而振振有词:“赏心悦目的花总是不嫌多的,何况这株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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