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时窗边有几朵被打落的海棠，花瓣虽残破，依旧散发出阵阵幽香。

东风无力百花残。

我沉默地将花叶拂开。

相见时难，别亦难。

终究还是个梦，阿衍他，大概再也不会想见我了。

我和青儿说了关于自己要走的计划，青儿出乎意料没有阻拦我，只求我带上她。

“姑娘从入宫后便再没从前那样开心，往日好歹有陛下陪着，现在连陛下也…”

我扶起青儿，刻意无视心底酸涩。

往日。

可往日之所以成为往日，不过是因为今时再无可能。

年轻的帝王冷冷伸手一推，飞旋的旖念就从半空狠狠摔落，掉入人间。

我教他拿起帝王的权杖，教他使用帝王的无情与恫吓，教他养成无上的威严与尊荣。

如今，我要教他最后一件事。

舍弃。

帝王从来孤独，高位之下，阴暗猜疑，血迹斑斑。他们纵横捭阖，睥睨天下，享尽世间繁华，也尝尽世间孤独。

他们得到很多，也舍弃很多。

所以阿衍啊，这一次。

就舍弃掉我吧。

……

青儿于此方面颇为精通，我们很快商量好在后日的宫宴中逃出去。

届时我和青儿会扮成宫女，然后放火烧掉太后偏殿，趁着混乱混出宫。我曾在城北郊外购置过一个宅子，那里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里面的财产足够我和青儿生活一辈子。

后日来的很快。青儿和我早早换上宫女服制，静静等待火烧起来后的混乱。

宫里很快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叫喊，我和青儿混在逃跑的人群当中，朝着宫外猛奔。

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陛下”，我遥遥看见慕衍之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向我的宫殿。满天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底，汇聚成最浓的艳色。

我从没在他的脸上见过那样的恐慌，仿佛这世间对他最重要的人就要消失了一样。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慕衍之似有所感的转过头，却只看见汹涌的人群。

我心底五味陈杂。

原来他还是会为我担心的。

只是慕衍之，你已经没法见到我了。

朝着慕衍之颀长的背影，我无声地默念了一句，“再见了，慕衍之。”

再见了，我心所爱。

......

我和青儿在城郊定居了下来。

青儿绣工极好，绣出来的绣品往往刚摆好就会被一抢而空。我在后院开辟了一块农田，种些日常的菜蔬，日子倒也过的下去。

就这样过了两年，又是一个上元灯节。

青儿喜欢热闹，年年拉着我去看。京城夜市喧哗，灯火长明，萧鼓不息，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慕衍之做到了，很好地利用了祝容这把剑，像我从前教他的一样，真正让这世间海晏河清，安居乐业。

大家的一年会盛过一年，枯枝会发芽，寒冰会消融，我心底那点微末的遗憾，大约也会在某一天随风消散。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砰”，耳膜被震了震。

盛放的烟火在这一瞬间划破夜空，轰轰烈烈，狂热无比地绽放。

民众开始欢呼沸腾，人头攒动。

青儿在背后叫我，“小姐快看快看，好好看呀！”

我转过身，笑着看向青儿年轻热烈的脸庞，那张脸上洋溢着夺目的光彩，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看吧，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