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她就看到沈家的接亲车，鸣着笛从眼前开去。

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叶海蓓听人说，沈家这次要以新式婚礼娶妻。

她抱紧了自己，想起曾经自己对顾卓恒开玩笑说：“我不要什么新式婚礼，我要八抬大轿……”

回想起这些，她自嘲：“哪有戏子配得上八抬大轿……”

直到婚车彻底消失在眼前，叶海蓓才回房间。

她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眼脑海中都是和顾卓恒的曾经。

“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叶海蓓自顾地问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寂静。

时间流逝，夜半欢歌。

晚上，十里洋场挤满了人。

音乐声缓缓响起，叶海蓓起身登上舞台。

台上。

她垂眸看着玻璃舞台映出的自己，一身素色旗袍，头上只带着一枚镶钻的发夹。

叶海蓓抬手抚上，这是顾卓恒送自己的，他那时说，这个很衬她。

可现在，说话的人不见了，只剩下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她看着台下的那个空了的位子，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

收回视线。

叶海蓓仰头看着绚烂的灯光，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

她闭上眼，眼前是一片斑驳色彩。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一曲罢，叶海蓓缓缓睁开眼。

倏然，她目光一定，整个人犹如重生，牢牢地盯着某处熟悉的身影。

顾卓恒！

第五章不似作假

叶海蓓下台，循着那抹身影追了出去。

可她追寻的人却像是从没有出现过，突然消失，任由她如何呼喊都没有再出现。

叶海蓓狼狈地站在原地，萧瑟的秋风吹得她清醒了些。

她自嘲一笑，是幻觉吧，顾卓恒现在新婚燕尔，怎么可能会来！

这样想着，叶海蓓落寞转身，步入了黑夜。

十里洋场灯火摇曳。

房间内。

叶海蓓坐在梳妆桌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眼睛是遮盖不住的悲伤。

她抬手抚上发夹，眼眸闪过抹复杂，然后缓缓将它取下。

就在这时，门猛然被推开。

叶海蓓回头，就瞧见莫柔一袭婚纱冲了进来。

“说，是不是你把顾卓恒带走藏起来了？！”莫柔眉眼全是喷涌的怒气。

说完，她不顾叶海蓓，在房间搜寻着，不消片刻房间已是一片狼藉。

叶海蓓不明就以：“你在说什么？！”

莫柔见找不到人，看向叶海蓓：“定是你将他藏起来，不让他参加婚礼。你今日若不说实话，我便将你这儿砸了！让你连这歌舞厅都待不下去！”

顾卓恒不见了？

叶海蓓看着在房间里焦急寻找不似作假的莫柔，心中一片翻涌。

“他不在我这里，莫小姐还是去别处寻吧。”叶海蓓哑声开口。

莫柔看着叶海蓓，四目相对，叶海蓓看见莫柔眼里深切的怀疑。

“叮铃——！”

电话声骤然响起，叶海蓓看了眼似乎还没有离开意思的莫柔，走上前接起：“喂……”

而电话那头的话，却让她心头如坠冰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像极了一张白纸！

“顾卓恒中弹了，在医院，快来！”

医院。

叶海蓓透过病房外的玻璃窗，看着莫柔坐在顾卓恒床边，小心照料着。

她看着顾卓恒缓缓睁开眼，也看见了他眼睛里氤氲的情意。

叶海蓓攥紧的手骤然松开，只要他安康，那她也就放心了。

她轻吐出一口浊气，强压着眼睛的酸涩转身离开了医院。

一连多日，叶海蓓都没有再去看顾卓恒。

只是听秦九爷说，他出院了，莫柔将他照顾的很好。

只是他们的婚礼，不知延期到了何时。

灯火摇曳。

叶海蓓下场后，站在歌舞厅门外吹着风，似乎只有寒冷，才能让自己短暂地忘了顾卓恒。

虚渺的烟雾在眼前弥漫，叶海蓓盯着指间忽明忽暗的烟，眼底满是苦涩。

“阮小姐怎么在这儿？”

耳边响起一阵让人厌烦的声音。

叶海蓓掐灭了烟，抬眼望去，就看见几个混混站在自己面前。

“让开。”叶海蓓不想和他们纠缠，就要进歌舞厅。

可步子刚迈开，她便被其中一人拉住，侮辱的话随之而来。

“你不过是个歌女，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装什么装！”

叶海蓓闻言，眼尾一红：“你说什么？”

几个小混混大笑，抓着她就将其往角落拖：“你靠过来，哥哥告诉你。”

叶海蓓怎么不知道这几人打着什么主意，可她一个女人怎么比的上几个大男人。

眼看就要被拖走，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冲到了几人面前。

小混混正要开骂，就看到顾卓恒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下来，眸色很冷。

“煦川——！”叶海蓓眼底满是希冀。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顾卓恒移开了目光，绅士的带着车内的莫柔离开。

叶海蓓怔在原地，而她身边的混混直接将其拉到了黑暗处……

第六章欢场无情

黑暗的角落。

叶海蓓想着顾卓恒离去的背影，只觉喉咙满是苦涩。

这时，一个混混的手朝着她的衣领而来，可还没落下，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几人朝着声音看去，就见来人一身黑色风衣，面色冷峻。

许至君，北城有名的留洋医生，也是叶海蓓的忠实听众。

混混也知道得罪不起，连忙散开。

叶海蓓裹紧了衣服，看向许至君：“谢谢。”

说完，她略显狼狈地朝着舞厅走。

这时，许至君抓住叶海蓓的手：“介意一起走走吗？”

叶海蓓此刻也不想进入舞厅看到顾卓恒和莫柔，她点头答应。

许至君见状，单薄的唇角扬了扬。

江桥之上。

叶海蓓一张脸被风刮得生疼，她看着奔腾的江水发愣。

江水哗哗的流着，一如她这些年付出的感情。

“我很少看你这样难过，能聊聊吗？”许至君站在她身边，余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微微扯了扯。

四年前，许至君刚回北城，被好友带到歌舞厅，第一眼看到叶海蓓的时候，就被她惊艳到了。

叶海蓓闻言，看似轻松的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了，可他很快要结婚了，和别人……都说戏子不配有真情，可我生来就是戏子……”

一滴清泪从她眼眶滑落。

许至君怎会不知她喜欢何人。

这几年来，每次她上台，目光就只落向一人。

天色黑沉，冷风拂过。

许至君脱下身上的大衣细心为叶海蓓披上，温声说：“在这乱世中，其实人人都一样。”

被温暖包裹着，叶海蓓转头看着许至君扯出一抹笑：“谢谢你安慰我。”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叶海蓓说完，就要离开。

这时，许至君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光亮愈渐滚烫。

叶海蓓看着他眼中刺目的光，抽回了手，扯起一抹笑：“怎么了？”

话落，叶海蓓就看到许至君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如果你愿意，许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许至君说完，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好看的戒指。

叶海蓓愣愣看着他，失去了言语。

她认识戒指，当时一个租界来的洋人告诉她。

说戒指是国外求婚时候用的东西，和婚书一样，戴上了，就是一辈子。

她也曾幻想过，顾卓恒会拿着它向自己求婚，可惜……

叶海蓓回国，开口道：“对不起，许医生，你很好，可惜我配不上。”

“不，你……”

许至君还想再说什么，叶海蓓将大衣还给了他，转身离去。

他怔怔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慢慢蜷手握紧了戒指。

歌舞厅。

叶海蓓刚走进房间，就看见顾卓恒一身挺依譁拔的西装站在窗前。

叶海蓓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依誮说什么。

顾卓恒转身看着她，率先开了口：“许至君向你求婚了？”

他怎么会知道？

叶海蓓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可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见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该答应他。”

第七章慢走不送

顾卓恒的话掷地有声，却叫叶海蓓怎么都不能相信。

“你要我嫁给别人？！”

“许至君家世显赫，他自己又是租界有名的医生。你一个歌女能嫁过去，是你高攀。”

顾卓恒的话如同针，针针扎进了叶海蓓心里。

她仰头定定看了他良久，确定他不是在玩笑，心里只剩荒谬。

他欺骗自己的感情，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现在又要自己嫁给另一个人！

叶海蓓哽咽了瞬，强忍着泪嘶哑着嗓子问：“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

“是你想要的太多。”顾卓恒眉头微皱回。

叶海蓓闻言却只觉得荒唐。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不过一个他罢了。

她按下翻涌的情绪，哑声道：“这是我的事，不牢沈先生费心。时候不早了，沈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莫小姐寻来，又说是我将你藏起来！”

叶海蓓不想再看顾卓恒，闭眼沉声道：“慢走不送！”

顾卓恒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

“你会答应嫁给他。”

冷风顺着打开的门涌向叶海蓓，驱走了她身上仅有的暖意。

她杵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顾卓恒走时留下的话回荡在耳边，叶海蓓却想不明白。

她不愿意嫁，顾卓恒能有什么办法……

叶海蓓的思绪突然停滞，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撑着身子赶忙去找秦九爷。

大厅里。

秦九爷看着慌慌张张过来的叶海蓓，皱眉：“出什么事了？”

叶海蓓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的卖身契，还在你这里吗？”

六年前，她刚入十里洋场时，签了卖身契给秦九爷，说好等攒够了钱，她赎身离开。

“五年前就被顾卓恒买走了，他没告诉你？”秦九爷漫不经心回。

他的话像是惊雷炸响在耳边，叶海蓓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顾卓恒说自己一定会嫁给许至君，原来如此……

看着叶海蓓苍白的面容，秦九爷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叶海蓓没有回答，她转身夺门而出，朝着顾卓恒家而去。

她要问问顾卓恒，为什么！

踏着夜色，坐着黄包车，很快便到了沈府。

叶海蓓站在高立的铁门前，第一次感受到横亘在她和顾卓恒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按响门铃，没等叶海蓓说话，沈家的佣人就将她请进了客厅。

客厅内。

顾卓恒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发上，一双马靴亮的让叶海蓓心慌。

他早知她会过来，所以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