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贺彰之话没听完，放下听筒，连帽子也没拿就冲了出去。8

  莫名的不安充斥心头，他一路奔回贺家。

  冲到大门，他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贺雪琳打电话的笑声。

  “筱语姐，宋书瑶那个狗皮膏药终于滚出我家啦！”

  “你都不知道她多厚脸皮，我故意买喜糖，骗她说我哥要和你结婚了，她都不走！”

  “多亏你给的好点子，我那晚下了**在她豆浆里，找了件陌生男人衣服造谣她偷人，我哥果然忍不下去——”

  “嘭！”

  贺彰之再也听不下去，黑着脸闯入。

  贺雪琳闻声回头，吓得电话筒都掉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书瑶在哪里？”

  贺彰之走近，神色冷戾。

  贺雪琳彻底白了脸：“哥，你听我解释……”

  “我问你，她人呢？！”

  “我……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只把离婚报告留在房间里，几天都没看见她人了……”

  话还没说完，贺彰之就风似跑出去，冲警卫员吩咐：“立刻打电话给火车站汽车站，查查宋书瑶的行踪！”

  他上了吉普车，坐上驾驶位亲自开车朝车站奔去。

  车子‘刷’的一下，飞一般窜了出去，看的警卫员目瞪口呆，被炮弹擦过命门时，贺旅长都没这样失态过。

  而此刻，贺彰之握着方向盘的手，咬着后槽牙，脑海满是宋书瑶的脸。

  这倔女人，怀着孩子还乱跑。

  等把人抓回来，他非得给她好好上堂思想教育课。

  ……

  六年后，贺家大院。

  一辆军绿吉普停在门口，荣升军长的贺彰之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刚进门，就见贺司令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生气撇来：“贺军长还知道回家的路啊，要不是我说自己病重，是不是到死都见不到你一面？”

  贺彰之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冷脸理着袖口朝屋子里走。

  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贺司令气的用拐杖戳了几下地面：“给我站住，等会儿你堂弟行舟带了媳妇儿子回来了，你们兄弟俩那么多年没见，别拉个臭脸给他们！”

  贺彰之这才停下脚，却还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六年，贺彰之一年比一年淡漠威严，身上没有半点活气。

  贺司令无奈叹了口气。

  自从宋书瑶离开，贺彰之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六年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她，不过还是渺无音讯。

  要他说，这混小子就是活该！

  有媳妇不知道珍惜，把人气走了才后悔，又有什么用？

  半响，贺父还是走上前劝：“这么多年，你也没找到书瑶，只能说你们俩没缘分，你也到年纪了，是时候再找个人了。”

  贺彰之拧起眉，眸中闪过抗拒。

  这时，外头传来保姆的声音：“司令，军长，行舟少爷一家三口到了！”

  贺彰之抬头望去，只见穿着驼色大衣，戴着金边眼镜的贺行舟一手抱着个小男孩，一手牵着一个窈窕女人走进来。

  当看清女人的脸时，他瞳孔骤然缩紧。

  两人走近，贺彰之更是情不自禁地朝她跨出一步。

  可哽在喉咙六年的名字还没叫出来，便听贺行舟温柔介绍：“二叔，哥，这位是我的爱人，宋书瑶。”

  第11章 

  气氛霎时凝结。

  面对贺彰之和贺司令惊愕的注视，宋书瑶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们好……”

  态度生疏，仿佛他们真是第一次见面。

  贺父率先反应过来，逐渐沉下脸：“书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年渺无音讯后又突然出现，从儿媳妇变成了侄媳妇，简直荒唐！

  宋书瑶一噎，紧张的目光投向身旁的贺行舟。

  贺行舟扶了扶眼镜，从容不迫：“二叔，这件事一会儿我慢慢你们解释，先进……”

  话还没说完，贺彰之风似的跨了过来，猛地攥住宋书瑶的手。

  力道之大，疼的她倒吸口凉气，本能地挣扎：“放开我……”

  “跟我走！”

  男人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骇人的眼神让人不敢又任何违抗。

  不等其他人反应，贺彰之攥着宋书瑶，大步出了门。

  两人身影刚消失，窝在贺行舟怀里打盹的男孩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叫了声：“妈妈……”

  贺行舟忙摸他的小脑袋，安抚道：“洛洛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7

  贺父这才看清他怀里孩子的模样，一下就愣住了。

  他见过贺行舟孩子的照片，但那时孩子才一岁半，眼前的孩子大概有五岁了，长相竟然跟贺彰之有七八分像！

  就算是贺行舟和贺彰之是堂兄弟，但这孩子真是……太像贺彰之了。

  “行舟，这孩子是洛洛？”贺父走过去，莫名对这孩子强烈的亲近。

  “对，刚满五岁。”

  贺行舟说着，捏了捏孩子的脸：“洛洛，叫爷爷。”

  洛洛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贺父，腼腆又甜甜叫了声：“爷爷。”

  这声‘爷爷’直接让贺司令乐开了花，把拐杖和对宋书瑶的疑虑一块儿扔了，拍了下手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掂了两下又亲了口洛洛的脸：“乖孩子！”

  洛洛也不认生，乖乖趴在贺父的肩头。

  贺行舟转过身，看着敞开的院门拧起眉，眼底满是担忧。

  冷风刮过枯枝，寂静的道路回荡着两道杂乱的脚步声。

  宋书瑶终于忍不住，拼命挣开手腕的束缚：“贺彰之，你弄疼我了！”

  “你还知道我是谁？”贺彰之转过身凝着她，鹰爪般锐利的黑眸翻涌着风暴。

  宋书瑶揉着被捏到青紫的手腕，闪烁的眼神无处可放。

  见她沉默，贺彰之再想起刚才贺行舟牵着她，亲昵的介绍，胸口顿然烧起股无名业火。

  他声音低哑，一步步逼近：“怀着孕不辞而别，消失六年，最后以我堂弟媳的身份回来，宋书瑶，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书瑶脸色微白，被逼的连连后退：“我……”

  刚嚅动了下唇，一只手就扼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面面前眼底翻腾怒意的男人。

  “看着我！”

  宋书瑶呼吸渐渐急促，眼眶也开始泛红，好半天，才勉强挤出句：“我们已经离婚了。”

  听到这话，贺彰之通身的气势几乎是沉到了谷底。

  想起贺行舟怀里的孩子，他表情更加难看：“贺行舟抱着的，是我儿子？”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被宋书瑶这荒唐的行为**到发疯。

  宋书瑶眸光暗了暗，吞咽了下：“不是。”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们的孩子，没保住。”

  第12章 

  贺彰之脸色一变，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你说什么？”

  宋书瑶捏紧拳，终于主动迎上那深邃的眸子：“我走后没多久，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短短几句话，竟然像无数根针扎进了贺彰之心口，愤怒、悲痛和无奈一下涌了上来。

  孩子没了。

  他和宋书瑶的孩子没了……

  贺彰之捏紧的拳发出‘咔咔’的脆响，可当看见宋书瑶通红的双眼，所有的怒火突然戛然而止。

  他稳着呼吸：“那你跟贺行舟，怎么回事？”

  宋书瑶只觉自己像个犯人，被贺彰之审讯着，但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简单地回答：“在学校当老师的时候，碰巧和行舟做了同事，然后就在一起了。”

  ‘行舟’这个称呼让贺彰之觉得异常刺耳，可脑子却还想着那个没了的孩子。

  莫名的，空了六年的心好像一下被挖去了一角，有种再也填不满的怅然。

  没等他再问什么，宋书瑶便低下了头，转身朝贺家走：“我得回去照顾孩子了。”

  像是怕再被抓住，她步伐很快，有点落荒而逃。

  看着宋书瑶的背影，贺彰之紧绷着脸，深眸间闪烁着不甘。

  无论如何，他还是接受不了她成了自己的弟媳。

  回到贺家，宋书瑶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客房里，传出贺父和洛洛的笑声。0

  透过门隙看去，贺父正抱着洛洛，洛洛手里玩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功勋章。

  看到这一幕，她心绪复杂。

  “没事吧？”

  给洛洛倒水的贺行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哥为难你了？”

  宋书瑶摇摇头，有些没精神。

  贺行舟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因为我的事，让你在这么为难。”

  宋书瑶连忙接过话：“别这么说，要不是你……”

  说着，她看向房间里洛洛稚嫩天真的笑容，声音渐低：“我又会失去洛洛了。”

  贺行舟还想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两人转头看去，贺彰之上来了，气氛一下又陷入微妙的尴尬中。

  就在宋书瑶试图寻找话题时，门突然打开，洛洛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妈妈，洛洛饿了！”

  她回过神，温柔抚摸儿子的小脑袋：“洛洛乖，一会儿就吃饭了。”

  洛洛抬起头，好奇望着眼前穿军装的叔叔。

  贺彰之正好看向他，一大一小，几乎有着相同脸的两人都盯着对方。

  看清孩子长相的那一刻，贺彰之眼底划过丝诧异。

  为什么这孩子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一想到这是宋书瑶和贺行舟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已经没了，脸色骤然一沉。

  见他拉下脸，洛洛有些害怕地往宋书瑶身后缩。

  这叔叔虽然很好看，但是好凶……

  贺父出来，打破了几人的僵局：“孩子饿了，下去吃饭吧。”

  要不是因为顾忌洛洛，他也要好好问问宋书瑶，为什么和贺行舟走到了一起。

  餐桌上。

  贺父作为一家之主，坐在了主位，贺行舟和贺彰之各坐在他的两边，而宋书瑶和洛洛坐在贺行舟身边。

  贺彰之一直盯着宋书瑶，仿佛她才是被端上桌的菜。

  宋书瑶只当没看见，全心全意喂着洛洛。

  贺行舟轻咳两声：“怎么没看见雪琳？”

  贺父回答：“她结婚了，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听了这话，宋书瑶拧起眉。

  她们两个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等贺雪琳回来看见自己，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正这么想，一道清脆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爸，哥，我回来了。”

  第13章 

  宋书瑶心一咯噔，转头看去，正好撞上贺雪琳错愕的目光。

  “宋书瑶！？”

  贺雪琳像是看到复活的死人，声音也尖利了很多：“你怎么会在这儿？”

  或许是她表情太过凶狠，洛洛吓得直接扑进了宋书瑶怀里：“妈妈……”

  当看见那半丁点大的孩子叫宋书瑶妈妈，贺雪琳眼神狞了瞬。

  她结婚四年，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虽说婆家顾忌着贺家的地位，但她也没少受婆婆和大姑子的气。

  再看到曾经的眼中钉回来了，又有个儿子，心里更是气不过。

  贺父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教训道：“都结婚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贺雪琳一脸不服气，几步就走到贺彰之身边：“哥，是你把她找回来的？”

  贺彰之沉着脸，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

  今天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头疼了。

  贺行舟扶了扶眼镜：“雪琳，书瑶是我爱人。”

  贺雪琳这才发现宋书瑶和他坐在一起，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行舟哥，你是不是疯了？这女人以前可是……”3

  贺行舟从容打断：“我知道，但那只是以前。”

  ‘砰’的一声，贺彰之重重砸下筷子，起身冷冰冰丢出句：“我饱了。”

  说完，径自上了楼。

  贺父耐着性子：“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坐下一块吃饭吧。”

  贺雪琳哪里吃得下，冲着父亲就是一通抱怨：“爸，行舟哥犯傻，难不成你也糊涂了？宋书瑶是什么人，是我哥以前的老婆，是他嫂子！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贺家的脸往哪儿搁？”

  贺父拧着眉，已然要发火。

  贺行舟试图劝解：“雪琳，我跟书瑶……”

  “还有你！”贺雪琳直接把炮火对准宋书瑶，劈头盖脸就骂，“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六年前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还又成了我堂嫂，贺家到底造了什么孽，让你这么逮着祸害！”

  宋书瑶脸色难看，果然，贺雪琳嘴还是这么厉害。

  “行了！”贺父终于忍不住发了火，“要么给我坐下安分吃饭，要么滚回去！”

  贺雪琳吓得浑身一颤，可又止不住的委屈，气的直接跑了出去。

  洛洛被吓得哭了起来，一个劲的往宋书瑶怀里钻。

  贺行舟揉了揉额角：“二叔，我看我还是先带书瑶和洛洛回去吧。”

  贺父也被今天的事儿闹得有些疲惫，虽然舍不得洛洛，但还是点点头：“行。”

  末了，又补充了句：“明天带洛洛再过来，我挺喜欢这孩子的。”

  贺行舟点点头，起身从宋书瑶怀里接过洛洛。

  宋书瑶站起身，满含歉意地看着贺父：“……对不起，贺叔叔。”

  贺父沉叹了口气，朝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等三人走后，他才起身上楼，敲了敲贺彰之的房门：“他们都走了。”

  门被拉开，换了身衣服的贺彰之走出来，又恢复了一副冷漠的模样。

  “离婚的事儿，你后悔过吗？”

  贺彰之靠着门框，半晌才吐出句：“我做事从不后悔。”

  贺父嗤了一声：“不后悔，不后悔你刚刚那样盯着书瑶看？”

  顿了顿，半无奈半警告道：“现在她是行舟的媳妇，以后你别动不动就把人带走。”

  贺彰之眸色微沉，舌尖顶了顶上颚：“她是谁媳妇，等我查清楚再确定。”

  第14章 

  贺行舟家和贺家大院隔了四条街，虽然是个二层小楼，但因为常年没人住，屋子已经积了厚厚的灰。

  好在贺行舟事先让人打扫过了，还算干净整洁。

  好不容易把洛洛哄睡着，宋书瑶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缓和着今天的情绪。

  贺行舟端来杯热水：“喝点吧。”

  “谢谢。”

  她接过，抿了一口又深深叹了口气。

  贺行舟坐了下来，语气透着丝愧疚：“要是你觉得难受，我就跟他们实说，其实我们不是夫妻，我是让你来帮忙应付我妈的。”

  宋书瑶连忙摇头：“不行，我都答应帮你忙了，而且这算还你人情，当初我怀洛洛的时候摔了一跤，是你冒着雨把我送去医院，还给我献了血，你是我和洛洛的恩人……”

  说到这儿，她有些担忧地垂下眸：“其实我更担心的，是你妈妈，这样做会不会把她气出病来？”

  贺行舟哼了一声，眼里流露出不满：“气就气吧，当初她强行分开我跟小初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乎了。”

  宋书瑶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行舟当初有个叫沈初的女朋友，然而他是中学教师，而沈初是个到城里干活的农村丫头，贺行舟的妈妈李文芬知道后，硬是把两人拆散了。

  打从那起，贺行舟再没回去看过她。

  前不久李文芬打来电话，以死相逼，让他跟一个家里开百货公司的女人结婚。7

  贺行舟不肯，又气不过，干脆让宋书瑶帮忙，直接断了母亲的念头。

  他摘下眼镜：“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宋书瑶确实有了困意，叮嘱他也早点休息后便上楼了。

  半晌，贺行舟从口袋拿出一直带着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个粗亮的麻花辫，五官清秀，笑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