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人也无可奈何,因赵时瑜还在孝期,又不好带她出去,陆怀夕只好时常跑来陪她说话,给她带些解闷的小玩意和一些她日常喜欢的点心。
这天,天气尚好,太阳透过云梢洒下来,将天地都铺陈上了一层金光,明媚耀眼。
陆怀夕与陆静雅出府散心,街上有几家铺子来了新的首饰和布匹,说是盛京最流行的款式,陆静雅要去看看,陆母也让陆怀夕也跟着去。
若是选完之后时辰尚早,她们还能去听听书。
首饰铺今日生意好,陆怀夕今日穿着一件烟蓝色浮云锦缎刺绣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狐狸毛披风。
掌柜一看她们身上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连忙让小二招呼着她们上二楼,陆怀夕上楼刚解下披风交给云韶,
转头就看见陆静雅正盯着一侧托盘上的一个簪子端看。
她跟着走上前,视线落在一旁的蝴蝶点翠珊瑚多宝簪上面,拿起来端看一瞬,觉得赵时瑜戴上一定很好看,转身刚想问掌柜的多少钱时。
倏尔从她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指尖握住抢走她手上簪子,高声道:“这簪子我要了。”
陆怀夕转过头看清来人,身后站着好几个姑娘,有眼生的也有眼熟的。
她思量片刻,想起了上次好像在枫落山上见过,几人跟着萧兰熙一路,但是上次秋猎之时并未见到过她们,心中已有了判断。
她微微咋舌,意有所指,“这位姑娘,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麻烦你还给我。”
那姑娘这才故作惶恐笑道:“原来是郡主啊!请恕臣女眼拙,没认出郡主在这。”
言罢!身后的几个姑娘还朝着她行了个礼。
随即又顿了一下,继续笑道:“郡主,这簪子臣女也喜欢的很,不知郡主可否付过钱了?若是没有付过钱,那臣女就先付钱了!”
她们此话语调蕴含着深意,陆怀夕明显感觉出来她们是来找她的麻烦的,也不想与她们对上。
上次都还好好的,这次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事情,难道是她得罪过她们?难道是帮萧兰熙?
这般想着,当即咬了咬唇,眼眸里瞬间酝酿起些水雾,柔声道:“既然这位姑娘喜欢,那就给你好了。”
那姑娘说完便转身询问老板价格,那老板也颇有眼力见,连忙报了价钱让身边的小二给包起来。
陆怀夕这边转身拉着陆静雅要离开,可刚抓住陆静雅的手腕,脚尖还未抬起,那姑娘上前拦在她的身前。
陆怀夕微怔,眉头也跟着蹙起,看着有些羸弱不堪,楚楚可怜,“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
她微仰头,神色傲然,“郡主放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我们只是有件事情想劝劝郡主。”
“什么事?”陆怀夕颔首看她。
那姑娘唇角带笑,眼里满是嘲弄的意味,“赵时瑜与怡王定过亲,眼看两人都要成亲了,怡王就死了,怡王刚死不久,赵老夫人也死了,那赵时瑜分明就是天煞孤星,谁跟她沾染上些关系,谁都不得好过,郡主往后还是离她远些吧!省得以后被赵时瑜克住。”
她说完后,身边的几个姑娘皆跟着捂唇轻笑,满是嘲笑与讽刺。
陆怀夕怔住,眸色徒然闪过一丝精光,眸色瞬间凌厉起来。
赵时瑜与怡王那事盛京中并未传开,只有皇家中人才隐约知道些消息。
她们一个深闺中的姑娘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而其余几人听到这话之时,没有丝毫的意外的神情,应该是全部都知道,那就十分奇怪了。
这话看似简单,其实是要破坏赵时瑜在盛京的名声,到底是谁想的这么恶毒的招数。
若真的这样那就不是冲她来的,而是冲着赵时瑜来的,赵时瑜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冲她来呢?陆怀夕百思不得其解。
思忖片刻,婉而一笑,沉吟道:“不明白你说得是什么意思,可怡王不是他死有余辜吗?强抢民女,草菅人命,那条律例他都要死的,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硬要将此时强扯到阿瑜身上,不知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那姑娘一愣,眼底肉眼可见的闪过一丝慌乱,虽然细微,但还是被陆怀夕给捕捉到了。
又笑着道:“姑娘说不出来,可别是胡说八道的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说姑娘道听途说,背后搬弄是非,怕是会有损姑娘的清誉。”
她这话说得苦口婆心又一脸正色,将那几个姑娘说得哑口无言。
那几个姑娘眼看说不过她,灰溜溜的离开了,她们离开后,陆怀夕看了一眼云昭,云昭点头示意,跟上她们。
为了防止云昭回来找不她们,她们也不敢走远了,而是在首饰铺对面的茶楼等着云昭回来。
陆怀夕让陆静雅去逛逛,她在这里歇歇脚,也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陆静雅知道她有事要办,也并未多询问,带着丫鬟便离开了,说一会儿来找她。
走进茶楼,问小二要了个二楼临街的包厢,能看清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坐下不过半个多时辰,云昭就推开包厢的房门进来。
陆怀夕放下手中的茶盏,倒了一杯茶放在云昭面前,蹙眉问道:“怎么样?可有查到些眉目?”
云昭点头,“郡主,这事果然蹊跷,有人在背后将阿瑜姑娘和怡王那事散播出来,乘机诋毁阿瑜姑娘。”
第58章他上次请陛下赐婚,说得那人是不是你?
“谁?”陆怀夕厉声询问,眼眸中带着戾色。
“赵林晚和赵林尘。”云昭看着陆怀夕正色道。
陆怀夕愣住,不可置信看向云昭,与此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猜了好半天,想过任何人,都没想过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的竟然就是赵家自己人。
赵林尘与赵林晚便是赵时瑜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妹妹,那一双兄妹都是冯氏所生。
如今赵老夫人才刚刚去世,那赵林晚便如此招摇过市,怕是不太合适吧!
只是他们这般诋毁赵时瑜是为了什么?是报复还是想毁掉……
云昭顿了一下,又神色肃然道:“郡主,奴婢还听到他们提起了年年,以及年年的父母……”
年年?
一时间,陆怀夕怔住,年年不就是害赵老夫人去世的那个小丫鬟吗?
倏尔灵光一闪,有些片段在脑海里连接成线,顿时眉头微蹙,低沉着声音询问,“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云昭放下茶杯,“就在永平街的品兰茶楼里,郡主可要过去?”
她当然不可能去,她若过去,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还会落人口实,这种事情自然要当事人去找他们才会更有意思。
陆怀夕放下茶杯,神色漠然的笑了笑,“走吧!我们先去找阿瑜。”
而且赵时瑜眼下正郁郁寡欢,自然要告诉她一些事情让她有个盼头,有个活下去的希望才行。
几人刚准备起身,陆静雅就从外面推门进来,显然也是逛完了,回来找她。
陆怀夕就让她先回去,说自己有件事情要去一趟赵府,就不与她们一起回去了。
陆静雅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便带着丫鬟乘马车回府去了。
几人步行到赵府,苗苗引着她们去赵时瑜的院子,说让她们先等等,赵时瑜正在佛堂,马上就回来了。
才两三日不见,赵时瑜神色看起来越发不好,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绣花衣裙,看着比之前更消瘦几分。
将手中的点心递给赵时瑜,勾唇微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白霜莲子方糕,趁热快尝尝。”
赵时瑜神色平静的应下,可指尖却没怎么动,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波澜,“晏晏,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陆怀夕将视线定格在赵时瑜的脸上,眼波流转一瞬,直入主题,“阿瑜,赵大人查出年年是谁派去老夫人院子里的了吗?”
她说完后,明显看见赵时瑜愣了一瞬。
随后她又神色十分低落的笑了一声,低声道:“查出来了,是冯氏查的,说是以前祖母当家的时候,年年有个好姐妹在府里犯了点事,被祖母赶出去了,她只是借此机会报复而已。”
且不要说这话尚且不能说服赵时瑜,就连陆怀夕这个不了解情况的人都不能说服,可见这理由找得有多牵强。
可是证据呢?赵时瑜没有证据,也就不得不信。
“阿瑜,这事你相信吗?”陆怀夕看着她,意有所指。
赵时瑜一顿,抬眸盯着她反问,“晏晏,你信吗?”
陆怀夕摇头,她自然是不信的,垂眸思忖片刻,将今日下午遇到的事情缓缓道来。
此时赵时瑜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像是雕刻的木偶人一般,恬静清雅却神色疏离。
厢房内很安静,只有陆怀夕娓娓道来婉转悠扬的话语声。
阳光透过轩窗照进来,在房间器皿上撒落了一层金辉,也将室内照得泾渭分明。
陆怀夕说完之后,才又看向赵时瑜,若有所思道:“阿瑜,那人害了老夫人,现在还恶意中伤你,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老夫人和你舅舅舅母想想,好吗?”
她未将话说得直白,但她相信以赵时瑜七窍玲珑的心思,一听就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果然在她说完后,赵时瑜先是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神色淡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身子,低声道:“晏晏,我明白的,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就放心吧!”
或许她是真的想明白了,陆怀夕在她的眼里看见了不一样的神情,知晓她是已经想明白了,扬唇一笑,“你能明白就好,阿瑜,那事真的不怪你……”
赵时瑜笑了笑,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轻点了点头不语。
又坐了片刻,陆怀夕起身告辞,带着云韶云昭从赵府出来,云韶一副欲言又止神情,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郡主,阿瑜姑娘真的能明白吗?”
陆怀夕点头,语气十分笃定,“阿瑜的性子坚韧,只是老夫人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所以她才这么郁郁寡欢;可现在老夫人的死让她有了动力,且着看吧!”
她了解赵时瑜,赵时瑜平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是知道的。
正如苗苗所说,因为她不在意,所以也就活得没有人样子。
赵时瑜的事情也算是暂告一段落,陆怀夕特意提前好些天给程灵禾送信,说请她和他兄长吃饭。
虽然赵时瑜的事情,程羡安最后并没有帮上忙,可到底他能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见她,甚至有想帮忙的打算,这个人情都不能不还。
当送帖子的丫鬟带着口信回来,说程灵禾一口答应了她的邀约。
陆怀夕听到后还甚至有些狐疑,再三确认程灵禾没多说些什么,才让云韶和云昭安排下去。
请客的地方陆怀夕选在了临江楼,也是盛京数一数二的酒楼。
没有选在如梦楼,是因为如梦楼是萧玥显的地方,她怕进去了,又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里。
可到了当天,程羡安因临时有事,也就没有过来,就她和程灵禾两人。
“程郡主,前几日多谢你帮我引荐。”陆怀夕举杯。
程灵禾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也跟着拿起酒杯问她,“陆怀夕,你既然能请动太子殿下,为何还要找我哥哥?”
陆怀夕垂眸,视线盯着手中的酒杯,斟酌片刻后,才轻笑了笑,“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也未曾想到他愿意帮忙,所以才想到你的哥哥。”
生怕她多想,随后还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
言罢!举杯将杯中的就饮下。
然而程灵禾似信非信,眉头微蹙着,当即眼眸微眯,“太子殿下上次在猎场请求陛下赐婚,说得那人是不是你?”
第59章都已经退亲了,他还来干什么?
陆怀夕怔住片刻,神色跟着坦荡起来,理不直气也壮的若无其事道:“你想多了吧!没有的事,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说不定只是试探试而已探,怕陛下给他指一门他不想要的亲事。”
她一个劲的胡说八道,待程灵禾还在反应当中,又招呼着她喝酒吃菜,拉着她的转移注意力。
两人虽不是相谈甚欢,但也没有什么争吵,酒也喝了不少。
甚至临走各自回府之时,程灵禾邀她七日后打马球,这次的马球赛是她举办的,还说盛京中的好些郎君姑娘都会参加,让她也去玩。
陆怀夕只感觉浑身渐暖,脸颊发烫,脑袋也晕沉沉的,都还没来得及思考,便一口应下。
回到侯府后,洗漱好之后,又喝了一点解酒汤,许是酒意上来,便躺在床上睡了。
云韶云昭见她睡下,也跟着熄了灯合上房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夕感觉听到一声窗户“咯吱”的声音,半睁开眼,轻唤了一声,“云韶……”
随即酒意涌上来,又闭了眼睛,只隐隐约约感觉床榻边坐了一个人,耳畔传来一声,“睡吧!”
虽然声音低沉,但是嗓音却很温和且熟悉……
脸上传来一些微凉的触感,甚至双唇像是被覆上一片绵软,轻咬吮吸……
冷风呼啸,寒意刺骨,当天晚上,盛京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第二日一早,陆怀夕猛地惊醒,从床上惊坐起来,分明是寒冬时节,额前却有滴滴汗意,倏得想起什么,“云韶,云昭……”
她话音落下,云韶从外面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意,“郡主,你醒了,外面下雪了……”
视线落在陆怀夕脸上时,见她神色惊慌,连忙询问,“郡主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上前拿手心摸她的额头。
此时陆怀夕却没心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忙问,“昨晚上我睡着之后,你和云昭可有进来过?”
云韶有些莫名的摇头,“没有啊!怎么了?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怀夕扬唇若有若无的笑了笑,“没事,我就问问。”
她垂眸思忖着,昨晚上她虽然醉了,可并不代表一点意识都没有。
那开窗户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以及脸上唇上的触感,都异常的真实。
那种真实,是梦里没有的,就是能摸得到,够得着的那种真实。
若不是云韶云昭,那就是其他人,至于是谁能擅闯她的闺房,还敢对她做那样的事情。
说实话,她就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萧玥显。
一想到此,陆怀夕紧蹙起眉头,既心烦又恼怒。
他们都已经退亲了,他还来干什么?可偏生昨晚又睡得死,没法当面与他对峙。
届时云昭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碗中还冒着阵阵热气,“郡主醒了,奴婢熬了粥,先喝点吧!省得等会儿难受。”
她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蹙眉道:“先洗漱。”
用完早膳之后,陆怀夕又让云韶去找几个小厮过来,将轩窗从外面给封了。
她们虽然觉得不解,可还是应下,找人去办了。
用完早膳之后,陆怀夕走出房间,天地一片雪白,院中的每根枯树枝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作响。
若此时去枫落山上煮茶赏雪定是不错,只是赵时瑜抽不出时间来,而她自己一个人去,也少了些意思。
接连下了两天的雪,当第三天雪开始化的时候。
赵时瑜那边也派人传消息过来了,因为赵老夫人很早前,就将伺候自己的那些人的卖身契都给了赵时瑜。
如今赵老夫人一走,他们自然就去伺候赵时瑜了。
她们见得后宅的阴私多得去了,有她们相助,赵时瑜找那些证据自然也事半功倍。
在盛京中散播赵时瑜与怡王之事确实是赵林尘的主意,而且年年也是赵林尘指使的。
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赵时瑜,赵林尘将他自己丢官被罚的一切原因都怪在赵时瑜身上。
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一招,只是赵林尘未曾想到,赵老夫人会死,直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年年的死,也自然是赵林尘叫人动的手,就是为了怕事情败露。
如今真相大白,有冯氏的刻意偏袒和维护,而且赵林尘又是赵家唯一的子孙后代。
赵仟自然舍不得重罚他,只让他去城郊庄子里反思,赵林晚便没这么好运气,罚跪看守祠堂。
这便是处罚了,让人心寒又愤恨。
陆怀夕冷笑,若赵仟能将对赵林尘兄妹一半的好拿去对赵时瑜,赵时瑜也不会对他有如此怨念。
又接连几日过去,程灵禾所说的马球赛如约召开,程灵禾怕她忘记了,还派人给她送来了信提醒她,末尾还附上了马球场的地址。
马球场就在城南,离着侯府有些距离。
第二天她准确去赴约的时候,才发现这场马球赛远不止程灵禾说得那样。
不仅来了好多盛京的郎君姑娘,就连几个皇子公主都来了,可谓是十分的盛大隆重。
场内的侍从引着她去座位上,陆怀夕一眼扫过,发现没有看见萧玥显,也没有看见他身边的人,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但看见了好些她眼熟的姑娘,陈楚婳竟然也在,坐在侧边的坐席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她到的有些晚,球场上的第一轮的比试才刚刚开始,只是场上的杨泽兰和程灵禾她两竟然在一队。
程灵禾球技本来就不差,而杨泽兰的球技更是好得没话说,这两人一队直接将另一队打得无法招架。